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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空氣質量,從來讓人不敢恭維,在出門運動都要戴口罩的天兒里,也就只有做事從來套路奇怪的王守一能夠悠哉悠哉地望天。

巨大的樹蔭下,王守一早早地起床,橫着酒葫蘆,大清早就開始空腹蚊嘬,自釀的清酒,不苦不辣,不燙不麻,糧食深在的甜味在舌尖迴旋激蕩,刺激着味蕾一層一層的感受。

抬起頭,望了望天上還不太明朗的太陽,王守一不知想起什麼,不知不覺地笑起來,眼光期待地看向院門口。

飯菜的香氣在這寧靜祥和的小院里盤桓,特殊的清香味讓人食慾大開,王守一感覺還好,畢竟每天作息時間正常,早中晚餐固定,但有些人可就忍不住了。

“小靈子,你先去吃,我再等等。”王守一也沒看後邊是誰,直接擺擺手示意忍受飯香的寧靈去吃飯。

“師叔你先去吃,我要等我哥。”寧靈蹲在地上,擺弄着花花草草,外表看上去別無礙,但肚子咕嚕咕嚕作響,已經暴露她實則飢腸轆轆。

王守一含笑轉過頭,不問寧靈為何,直接拉她起身,將寧靈半扯半拽地拖回房間,呼喚道,“慕早,招呼你師妹吃飯,女孩子家胖着總比餓着強。”

王慕早在廚房裡應了一聲,就端着飯菜,慢騰騰地走了出來。

王家父女也不說話,一個就那麼端着,一個就那麼看着,乍一開始,寧靈還感覺能站一會,五六分鐘以後,寧靈就實在拗不過,從王慕早的手上接過盤子,幫忙一起擺桌吃飯。

瞄向王慕早那盈盈可握的皓腕,就連寧靈都忍不住吞口口水,端着重重的菜盤能在原地站住五分鐘,這師姐恐怕有幾把刷子。

“我會做的菜不多,也不知道合不合師妹的口味,恕罪恕罪。”王慕早揚起甜美的笑容,如果寧靈是個男孩,恐怕當時都要腿軟。

“很合很合。”

相較之王慕早的自然,寧靈的笑明顯就要僵硬做作許多,其實說到底也不怪寧靈感覺心裡發慌,王慕早只不過是為寧靈做了四頓飯,每頓飯的菜式都不一樣,又由於每樣菜式都不一樣,王慕早便每次都會重複這句話,一遍還好,只要過了兩遍,換做是誰都要感覺心裡奇怪。

“師叔,坐下.....嗯?”

寧靈一扭頭的功夫,剛才還在旁邊的王守一人間蒸發般消失,王慕早盛好一碗粥放在寧靈面前,對於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王守一,王慕早很習慣。

如坐針氈地品味着黑米粥,寧靈水靈靈的大眼古靈精怪地轉着,天生敏感的她總感覺氣氛有些怪異,又說不出是哪。

王守一很不雅觀地蹲在椅子上,搖晃着酒葫蘆里為數不多的酒漿,眼睛時不時地盯着大門口。

羽毛落地的聲音誰有聽過,雪花落地的聲音誰有聽過,如果有人能分辨出二者的區別,那這個人一定很寂寞,要看過多少次鴻雁南飛,冬雪飄搖,才能聽得清兩種細微中的不同。

“老白,不用藏了,你就在牆後。”王守一將酒葫蘆隨手一擲,不偏不倚,正好砸進老白的手裡。

老白平凡無奇的臉上綻起笑顏,拔開壺嘴,咕咚咕咚地灌個精光。

“大清早就喝酒這麼急,真不怕死?”王守一從椅子上走下來,穩如磐石。

“我就納悶為什麼哪次我什麼時候都能被你聽見,你算到的?”老白雜耍似的,將酒葫蘆一根手指頂起,面色不快。

“你什麼時候能將落地的聲音降低到這種程度,什麼時候我就聽不到了。”王守一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碰了碰。

老白的臉色也跟着變了變,不給情面的說道,“吹牛有個限度。”

“他們倆,到底還是心不齊。”王守一說話峰迴路轉,如若不是老白的智商足夠,恐怕會愣上一段時間。

“寧凡太貪周天太懶,這是硬傷。”老白背過手捶着後腰。“他們還年輕,這不單單是他們的失誤。”

樹梢被風吹得窸窣作響,春天即將過去,天氣里彌散着發膩的灰塵。

“是你們太急,不怪他們。”老白這一開口,彷彿王守一的世界都安靜下來。“年輕時候不犯錯,到老了犯錯那就是彌天大錯,補不了。”

“你用你的占星告訴他們,你的過去很厲害,你的過程很艱辛,你的用心很良苦,但你錯了,你只是在用你的成功嚇唬他們的不成功,緩緩吧,守一,讓他們好好想想,也讓你們好好想想,事到如今,只剩我一個局外人清清楚楚地看着,別揠苗助長,清門想要守住,不是一咬牙一跺腳的事。”老白那張一扔進人堆里就會被掩蓋的臉上有着顯眼的莊嚴。

“連接遙遠的過去和未來,他們為此存在。”王守一徒然年輕不少,下意識挺直腰板。“昨天晚上星宿大變,又一次月無月色,我擔心有事發生,不急也不行了。”

“你也有過青春年少,別把你做錯的事讓他們承擔,清門就剩三個人,你想怎麼辦?犧牲掉兩個人的五十年光景為了這清門?如果這樣,清門毀了又如何?還不是惡性循環?”老白面露怒意,別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攥住。

“惡性循環?”王守一仰頭看着太陽,嘴邊一道殘酷的弧度舒展,“正因為如此,無所謂好於不好,這才叫天道恆在不曾更改。”

當你想做一件事,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是最痛苦的。

老白的嘴張開又合,反覆說不出話來。

“質疑夠了,等他們回來再說吧。”王守一背過身體,話語強硬讓人心寒,“別迷茫了,迷茫來迷茫去,會害到自己,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老白的身子聞言一顫,死死地緊繃,從年輕時到現在,為清門馬首是瞻,到老想來,不過閉着眼睛行事,不分對錯。

人又恰恰是這樣,矛盾中,沒有絕對的正義和絕對的邪惡。

而慕容小白,不過是眼睜睜看着童年時的老友蹉跎後,又看見他們心愛的徒弟走着他們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