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宇凡定了定神，壓下了自己的情緒後儘可能平和的說：“秦總，雖然我們的遊戲跟貴公司運營的《逆天之旅》這樣的大型客戶端遊戲還有很大差距，但是我們的理念上還是有自己堅持的亮點。”
“首先，就是我們的遊戲文化建設的投入，從整個遊戲的世界觀架構就能看到用心的地方。比如中國傳統文化中最注重的……”
“我不想聽這些。”秦瑄面無表情的擺擺手：“我在英國出生，念到中學之後才隨父母到中國停留了幾年，在這邊上了一陣子大學，然後在美國工作。所謂的中國傳統文化，大部分我都不懂也不想懂。在我看來，網絡遊戲不過是一個商業軟件罷了。文化什麼的，不過是一種包裝，但是商品的本質並不是靠包裝來決定的，是不是？”
羅宇凡有點難以置信：“商業軟件？”
Jason吳笑着解釋：“是的，目前遊戲的收費模式，整個行業都已經認可了免費運營加道具收費的模式。在這種模式下，遊戲無非就是設計好各個玩家體驗環節中的障礙，然後選擇消耗更多時間或者馬上付費來解決遇到的體驗障礙。這種思維主導的，不是商業軟件是什麼？”
“這就是你們大宏王朝的遊戲設計理念？”羅宇凡覺得內心的一股火氣有點壓制不住了，聲調開始提高：“在第八藝術之後誕生的遊戲，被稱之為第九藝術，本質上不是文化產品是什麼？一個文化產品，不給人帶來文化體驗，沒有人文精神上的收穫，而是被當做一個在不同節點誘導人付費的商業軟件，我難以想象這樣的理念出自於一家領先的互聯網遊戲公司。沒有文化的遊戲，是沒有靈魂的，對不起，我……”
Jason吳作為談判專家，在談崩之前馬上介入：“等一下，羅先生。拋開遊戲設計理念不說，我們大宏王朝對於你們團隊的整體實力還是認可的。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願意拿出九百萬的現金，收購你們築夢坊遊戲工作室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剩下的股份作為對你們管理層的激勵。另外，你們工作室的遊戲在我們代理運營後產生的凈利潤，你們團隊的所有成員也能拿到運營分成，這個優厚的條件還請考慮一下。”
羅宇凡被這個數字震了一下，對於他手中這樣毫無商業成績證明自己的初創遊戲公司來說，這個價碼確實是非常理想了。
況且還有遊戲的後續運營收益分成，只要情況理想，相信最多一年時間，築夢坊遊戲工作室的主要成員都能夠成為在臨江省橫着走的富裕人士。
Jason吳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我們這邊擬的協議，羅先生可以帶回去跟團隊商量一下。不管是我們的商業軟件還是你的文化路線，歸根到底大家做遊戲不都是為了賺錢嗎？”
羅宇凡看了一下Jason吳手中的文件，好一會之後搖搖頭：“不用了，我們的團隊做遊戲，都有着共同的理念才聚集到一起。大宏王朝這種冰冷的商業思維，在我看來註定是條歪路。哪怕最後賺了很多的錢，但是留給這個世界的依然是一堆垃圾。”
秦瑄抬眼看了一下羅宇凡，目光冰冷的說：“但是如果沒有錢，連留下垃圾的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先告辭。”
羅宇凡克制着怒火，甩下一句話後就收起茶几上自己遊戲的方案。
Jason吳看了秦瑄一眼，剛想上前一步，就被秦瑄阻止：“不用談了，年輕人還有點天真的幻想也是正常。等到碰壁之後，自然會想明白的。”
羅宇凡將文件都裝進了挎包內，忍不住譏笑：“中國不止有臨江省一個省，臨江省也不止有大宏王朝一家公司。說實在的，獵雕互動那邊更早聯繫我。要不是看在李姝影的面子上，我還未必先考慮跟大宏王朝的接觸。兩位總，再會。”
羅宇凡背上挎包，大步走出了總裁辦公室，同時掏出手機，給李姝影發了個短信：大宏王朝，讓我很失望。
李姝影這會正在奮戰遊戲文案呢，聽到手機短信鈴聲一響，馬上拿起來看。
“壞了，果然談崩了！”
原本李姝影心中就有不祥的預感，畢竟按照秦瑄那個性格，能夠健健康康的活到今天沒被人打死打殘，李姝影覺得也怪不容易的。
在李姝影的心中，羅宇凡本身就是個跟自己三觀接近的人，跟秦瑄談不到一塊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抓起手機，李姝影跟木恩招呼了一聲就匆匆跑出辦公室，然後在公司大門外追上了羅宇凡。
稍微喘了幾口氣，李姝影才問：“羅宇凡同學，怎麼了？如果是價格談不攏，可以再商量的。”
羅宇凡一聽到價格兩個字就冒火：“錢錢錢，大宏王朝這才翻身幾天，就都是這種暴發戶的嘴臉了。李姝影，你不是也說過遊戲的理念，是給人帶來樂趣嗎？看來你們的秦總洗腦能力太強，不愧是心理學專業的大神，打擾了哈！”
話中帶刺的說完，羅宇凡就徑直走掉，留下還在原地發獃的李姝影。
“秦瑄！”
李姝影不用問就知道了，肯定是秦瑄的什麼狗屁神理論惹毛了羅宇凡，壓根就不是價格的問題！
看到羅宇凡已經走遠，沒法跟他解釋的李姝影覺得也是一股子邪火，忍不住就快步走進公司，上樓到秦瑄辦公室。
總裁辦外間，總裁助理孟瑤看到有人門都沒敲就“噔噔噔”的走進來，心裡頓時就各種不爽——這裡是大宏王朝總裁辦！不是門口停車場！
正要呵斥幾句，顯示一下總助的威風，孟瑤突然看到走進來的是李姝影。
已經快到嘴邊的硬話當場咽下去，孟瑤臉色飛快的從寒霜狀態切換為春風拂面：“呀，是李姝影吧，你來找秦總？”
還好李姝影知道在公司的時候，面子是要給秦瑄的，於是停下腳步：“是的，我有事情跟秦總彙報一下。”
“好的好的，我通報一下。”
孟瑤知道李姝影是能跟秦瑄直接打電話溝通的，完全不敢把她當作一般的小員工對待。
果然，孟瑤跟秦瑄一招呼，李姝影馬上被放行進去。
關上門後，孟瑤很自覺的去買咖啡——萬一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自己的職業生涯就完蛋了。
李姝影進去之後門一關上，就對着秦瑄就控制不住火氣：“秦瑄你是怎麼回事？羅宇凡很有誠意的上門，為什麼怒氣沖沖的走了？你知不知道，獵雕互動比我們還先主動聯繫他們？我們要開始爭奪臨江省內的人才，第一仗就這樣把人給氣走了，以後還怎麼展開人才招攬的工作？”
秦瑄坐在他辦公桌上，依然是不緊不慢的喝着紅茶：“別著急，第一輪談判罷了。這種工作，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Jason吳後面會繼續跟進，他可是跟****都談過的。”
李姝影頓時被噎着說不出話來，臉色憋得通紅，最終一聲不吭的轉身就走。
回到辦公室里，李姝影先是給羅宇凡發了短信，結果沒等到回復，心裡各種不是滋味。
秦瑄這裡也許有出於公司立場的考量，但是羅宇凡那裡畢竟是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現在自己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李姝影自然是非常難過。
何小露忙着處理手頭工作，因為轉正的階段將近，所以內心焦慮之下沒有發現李姝影的一些情緒異常。
坐在旁邊的張子繼，倒是罕見的停下了手頭正在玩的遊戲，從公司內部的即時通訊軟件上發來信息給李姝影。
“小影，心情不好？”
李姝影看到信息彈出來，發現是張子繼，收拾了一下情緒後回復“嗯嗯，一些小事，沒關係的。”
“心情不好，去吃點好吃的唄。”
李姝影一肚子苦悶，確實也想找人吐吐苦水，於是就答應下來，下班之後跟張子繼去美食街那邊吃點東西閑聊一下。
熬到了下班，兩個人打完卡在公司外面匯合，然後去了一家美食街比較有名的西餐廳，主打在臨江省還比較少見的熟成牛排。
一般來說，同樣是吃飯的地方，西餐廳算是最安靜的。
桌面上的燭台被點燃，在昏暗的燈光中提供了暖意。
李姝影第一次吃西餐，看到厚厚一本里從前菜開始到主食各種牛排的選擇，就有點眩暈。
還好張子繼熟門熟路的，問清楚了李姝影口味的偏好，給她點了個西冷，自己則點了相對油脂豐富一點的肉眼。
等着上菜的同時，張子繼一邊在桌子旁的餐刀盒子里選擇各種木柄的餐刀一邊問：“小影，很少看到你情緒特別低落的樣子啊，今天是遇到什麼事了？”
“我一個大學的好朋友，自己做了個遊戲工作室。”李姝影選了部分實情來說：“大宏王朝最近不是財務狀況改善很多嗎？所以開始設法覆蓋本省高校的一些人才資源。我把這個好朋友推薦來公司，跟這邊的法務接觸，結果鬧得很不愉快。”
張子繼就不懂了：“不會吧？學生創業，有大公司來談投資與合作，還能談得不愉快？”
李姝影憤憤的說：“咱們的CEO秦總，是個冰冷的商業派，不是高效率賺錢的東西壓根就看不上。我朋友跟他理念衝突，所以就不歡而散了，害得我在中間受夾板氣。”
張子繼想了一下，罕見的用認真的語氣說：“我覺得吧，秦總這個人還是很厲害的。”
“什麼？”
李姝影以前偶爾吐槽秦瑄決策的時候，張子繼都是哼哼哈哈的附和，沒想到今天居然一反常態，站秦瑄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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