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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瞧着桃綾出去了,眉頭依舊緊緊地沒有鬆開,道:“祖母,我們便在這裡等着嗎?”

李老太太將臻璇拉到身邊,道:“女人生孩子便是往鬼門關走上一趟,你嫂子這回是兇險些,但總歸吉人天相,定是能夠頂過去的。況且,有我那老姐姐在那兒鎮着,老大媳婦和老五媳婦又都是有經驗的,不會讓人慌了心。我們此時要是過去,才是當真添了亂了。”

臻璇聽了,明白李老太太說得不錯,便也耐心等待着。

剛過了申正,桃綾匆匆進來,見李老太太閉目養神,便壓低了聲,道:“說是不好,已經厥過一回了,大爺急得不得了,二爺剛剛到了長房,拉着大爺說話去了。”

臻璇聞言,心下一驚,扭頭看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也聽見了,拍拍臻璇的手:“莫慌。”

可臻璇就是有些慌張,孫氏待人和氣,又是祖母眼裡靈巧聰慧的女子,她一直想要多親近親近。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又想起了那個雨夜,自己哭着喊着去了長房,把孫氏從去書閣的路上攔了下來,以防孫氏見到書閣里吊著的人被嚇壞而出事。

那時的起伏心情,如今的臻璇依舊能夠體會。明明只是一個可能性,也要扼殺在搖籃之中,做那一切,並不是僅僅因為心好,而是她捨不得。

臻璇無數次想過,這一輩子若是嫁了人,也要像孫氏這般,受家中長輩青睞,又能得一良人心,白首不相負。

孫氏的幸福,是她仰望的所在,是她想要企及的將來,臻璇怎麼會對她的這次劫難無動於衷?

“母親。”季氏進來了,她看了一眼臻璇,見她茫然出神,心中嘆了一聲,走到了李老太太身邊,“上回璇兒病時,長房送來了一株老山參,要不要送過去?”

“長房那兒常年備着這些,應當是不缺的。”李老太太說完,又琢磨了一會,改了主意,“桃綾,你且先帶着去長房看看,若是她們已經用上了便罷了,若是還沒有,再拿出來也不遲。只一樣,切莫阻了她們做事。”

桃綾跟着季氏去了,臻璇努力平復着心緒,一直等到了該休息的時候,還是沒有消息。

雖說心裡存着事,可到底是困了,翻來覆去直到大半夜,桃綾才紅着眼兒回來,那副模樣把臻璇唬了一跳。

臻璇急急問了一句:“怎麼了?”

“小姐放心。大奶奶生了一個姐兒,母女都平安。就是大奶奶累壞了,含了片參,睡著了。”

聽了桃綾的話,臻璇又追問了幾句,確定無事之後才是真的放下心了。

第二日,李老太太、季氏帶着臻璇與臻衡一道去了長房,馬老太太得了曾孫女,滿心歡喜,見了李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好好說道了一番。

段氏有些疲憊,卻依舊掛着笑容,與季氏說了會兒話,又謝過了送來的山參。

奶娘抱着新生兒過來,小小的皺皺的,五官都瞧不真切。

李姨娘在一旁看着,突然就紅了眼眶,咽嗚道:“當年大小姐生下來時也是這樣的,眼睛一眨,就要嫁人了。”

臻珂聽了,眼淚一時沒忍住,只好拿了帕子輕擦。

馬老太太不喜有人哭泣,斜斜看了臻珂一眼,剛要開口說話,就見臻琳進來了。

“祖母,嫂子剛剛醒了。”臻琳打了個岔,馬老太太便不再多管臻珂,聽着臻琳說話,“嫂子氣色好多了,就是累,只能躺着休息。”

“也是難為她了。”段氏嘆了一句。

臻琳看到臻璇在,遞了個笑容過來,道:“三姐姐剛剛回屋休息去了,七妹妹若是無事,與我一起去瞧瞧大嫂?”

臻璇早就想過去,便看向了李老太太,見她點了頭,趕緊規規矩矩行了禮,拉着臻琳出去了。

兩人結伴往孫氏屋子裡去,經過臻瑛院子的時候,臻璇頓了頓腳步,問:“三姐姐昨夜沒睡好?”

“昨天沒幾個休息好的。”臻琳沒有細說,隨口應了一句。

倒也不是臻琳瞞着臻璇,昨天忙成一片的時候她就發現臻瑛的面色不太尋常,緊張又不安,臻琳那時候來不及細想,等確定孫氏無礙之後才品味過來,怕是臻瑛想起她那個被小產拖垮了身子的生母馬氏了。

臻琳也就是一猜,又估摸着臻瑛怕是不願意讓人曉得她的這些情緒,因此也就不細細與臻璇說了。

臻璇沒有追問,進了孫氏屋子時,空氣里還有一股子血腥氣未散。

臻琪聽見聲響,噓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指床上的孫氏,壓着聲兒道:“又睡著了,我們去外頭說話。”

臻璇遠遠瞧了孫氏一眼,印象里的孫氏一直都是明艷動人的,即便是未施粉黛,也讓人賞心悅目,而眼下,她面無血色地睡着,微微發白的嘴唇看得人心中一緊。

三姐妹到了外間,細聲細語說了會兒話,外頭卻突然熱鬧起來了。

臻琪一跺腳:“哪個不知好歹的,這般動靜,吵到了大嫂可如何是好。”說罷,便要出去瞅瞅。

點翠正巧進來,道:“三位小姐,是大奶奶娘家突然來了人,正往這裡來呢。”

點翠話音一落,段氏就進來了,後頭的婦人一身貴氣打扮,約莫五十左右年紀,越過段氏急急走到裡間去了。

“那是孫家太太?”臻璇悄聲問了臻琪一句。

臻琪沒有做聲,只點了點頭。

沒過一會,孫家太太紅着眼睛出來了,點翠扶着她坐下,還未開口,眼淚就簌簌落下。她穩着聲,與段氏道:“親家太太,我們婉芸好好的人,怎麼消瘦成了這般?懷着胎兒只有胖的,哪有她那樣的,都要皮包骨頭了,也難怪要生不動孩子了。”

段氏精神還未緩過來,頭有些痛,孫家太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定是聽見了難產的風聲,跑來討說法的,她揉了揉額頭,道:“春天裡是一切如常的,入了夏之後,也不曉得是不是天氣的關係,胃口不太好,這最近的一個月,更有些萎靡。大夫也看了,法子也想了,還是不見起色,我也是擔心得緊,好在總算母女平安。”

孫家太太抹了抹眼淚,又道:“我聽說前幾天香萃去上香的時候遇到些事兒,我那時就想來看看,可想着那事與我們婉芸沒什麼干係,這才沒有來。”

張婆子與四丫驚了香萃的事兒果真傳到了孫家,段氏心中忿忿,臉上卻還是擠了個笑容:“讓親家太太笑話了,確實是驚了婉芸的丫鬟。”

“親家太太,旁的我也不多說了,說多了反倒是礙了婉芸休息。”孫家太太收了淚水,又瞧了裡屋一眼,“婉芸這一胎生得兇險,身子怕是要養好久才養得回來,我這個當娘的不能時時陪在身邊,您多費心,替我照顧照顧她吧。兩個孩子都還小,婉芸身子養好了,也好親自照看。”

剛剛在裡頭,孫家太太看見孫氏那樣的身體,差點沒傷心得背過氣去,不解女兒好端端的怎麼會瘦弱成這樣,當時就細細問了香萃,可是段氏不好相與,還是臻衍傷了孫氏的心。

香萃一一否認了,孫家太太放寬了些心,卻也忍不住與段氏說道幾句。

段氏自然聽懂了孫家太太的意思,是怕自己在這個節骨眼兒給孫氏找不痛快。她曉得孫氏在臻衍心中的分量,再說孫氏在孕中她都沒有動過給臻衍房裡塞人的主意,何況被孫家太太抓了辮子的現在。她訕訕笑了笑:“您且放心,我待婉芸雖不敢說如親閨女一般,卻也是疼在心裡,不會虧待了她的。”

孫家太太得了段氏這句話,面上好看不少,又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臻璇一直站在臻琳、臻琪邊上,聽着孫家太太與段氏的對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有娘家人心疼,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