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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琴老人微笑着點點頭,雖然言語不通,但能感覺到他的善意。

程宗揚坦然接過金餅,“那我就不客氣了。”

胡琴老人又說了幾句,巫師道:“還有一件事,當日先生想知道的事情,琴大師說他因為目盲,無法回答,可以告訴先生的是:那位攙扶他的好心人是個女子。”

程宗揚渾身一震,接着又聽見那巫師道:“和她一起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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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直的狼煙被遠遠甩在身後,程宗揚還沒有回過神來。

女人!上湯腳店最後兩名目擊者,那個疤面少年和他的老僕,竟然是兩個女人!難怪這對主僕會像消失一樣,怎麼都找不到,原來她們顯露的身份完全是假的。

疤面少年是個女人,而且是認識自己的女人。她用疤痕遮掩容貌,而背影給自己的感覺很熟悉……

程宗揚忽然騰身躍上樹枝,往那處自己險些失足的山澗疾掠過去。

山澗崖壁極陡,有些地方光滑得連猿猴都無法攀爬。程宗揚用珊瑚匕首釘在崖壁上,像壁虎一樣游到澗底。

半個時辰之後,程宗揚終於找到那隻包裹。包裹被一塊溪石擋住,此時吸滿了水,沉重無比。程宗揚撈起包裹,在石上打開。包裹內放着幾條精美的被褥,最裡面赫然是一張潔白的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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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觀內一片寂靜,卓雲君在靜室內安靜地煮着茶。

程宗揚盤膝坐下,先問道:“小紫來過嗎?”

卓雲君神情錯愕,“媽媽來洛都了嗎?”

“應該是到了,不知道在辦什麼事。你多留意一些。”

“是。奴婢知道了。”

程宗揚口氣隨意地問道:“合德出去了嗎?”

卓雲君乍然聽說小紫也到了洛都,不禁有些慌亂,定了定神才答道:“她去城裡買葯,午時才回來。”

去城裡買藥用得着帶上白鹿皮嗎?就算是想換錢,天子禁苑才有的白鹿,誰敢私下買賣?

“盧五爺和殤侯爺已經到了。”

“你見了他們?”

卓雲君柔聲道:“沒有主子的吩咐,奴婢不好露面,只讓弟子請他們入觀歇息。”

程宗揚起身道:“我去見他們。等合德回來,通知我一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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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景和朱老頭被安置在丁字形的上院,兩間打通的靜室悄無聲息,似乎一個人都沒有。程宗揚拉開門,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兩個人雖然沒有作聲,室內的情形卻不是一般的熱鬧。

盧景一手拿着破碗,一手柱着竹杖,翻着白眼貼着牆根蹣跚而行,活像一個餓了半年的乞丐。老頭比他更狠,攏着手,一瘸一拐地走着,兩條腿怎麼看都是一條腿長一條腿短,短的那條腿腳掌還向內翻着,幾乎是用腳背在走,那模樣比盧景更慘十倍,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施捨一把。

兩人貼着牆根一個順行,一個逆行,在室角撞到一處,各自哼了一聲。盧景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手指一轉,收起破碗,換成一隻銅鈴。接着手一抖,竹杖頂端落下一條長幅,上面寫着“鐵口神算”四個碗口大的墨字,然後衣服一翻,變成一件半舊的道袍,仍然翻着白眼,一邊搖鈴一邊邁步而行,如同遊方道士。

朱老頭不知從哪兒摸出一隻鐵箍,往頭上一套,變成一個頭陀,然後豎起手掌,口喧佛號,神情一片恬淡,宛如得道的僧人,只不過襯着他猥瑣的嘴臉,倒有些像立地成佛的孫猴子。

兩人各自繞了半圈,又撞到一處,朱老頭張手就要化緣。盧景收起銅鈴、竹杖,手掌往頭上一抹,道髻上多了一條布巾,接着摘下胸口的八卦圖,把腰帶一放,在腰側打了個結,然後從懷裡抽出一條白手巾,搭在肩上,變成一個跑堂的小二,不耐煩地朝朱老頭擺了擺手,讓他趕緊滾蛋。

朱老頭摘下頭箍,用一塊髒兮兮的手帕往頭上一包,冒充方巾,然後挺了挺胸,努力把破舊的衣衫拉平,看起來勉強有點像落魄的學子,只不過他的模樣也太落魄了點,比要飯的強得實在有限。

盧景笑着搖了搖手,意思是朱老頭的妝扮太不靠譜,朱老頭卻是一臉的不服氣,自己再落魄,這打扮也是一個秀才,他一個店小二狗眼都長到哪兒去了?

盧景見他不肯認輸,索性弄出一套官服,頭戴高冠,腰懸玉帶,這會兒也不裝瞎子了,顧盼間官威十足,秒殺朱老頭的窮秀才。

朱老頭身體一挺,斗然間長高尺許,濃黑的長髮瀑布般從肩頭垂下,接着收起嘻笑,眉宇間露出帝王般的威嚴。相比之下,盧景剛才那點官威就像浮雲一樣無足輕重。

盧景瞠目結舌,看着一身布衣,卻如帝王貴胄般的殤振羽,最後灰溜溜地低下頭。

程宗揚看得好笑,兩人跟演啞劇一樣,乞丐對乞丐,和尚對道士,然後盧景變身店小二,趕朱老頭的頭陀滾蛋。朱老頭扮成秀才,教訓店小二,盧景又扮成官員,壓秀才一頭。最後老傢伙露出真容,直接把盧景碾壓成灰。

如果單論妝扮的專業,盧景比朱老頭強得不止一籌,衣服一換,音容笑貌也隨之變化,扮虎似虎,扮蛇似蛇。可惜他遇見的這老東西不但什麼都幹過,而且還差點兒當上天子,盧景輸得一點都不冤。

朱老頭得意洋洋,“小傢伙,別說是你了,就是姓岳的在這兒,他也得給我寫個’服’字!他再牛,要過飯嗎?當過皇帝嗎?能跟大爺比嗎?”

“他睡過宋主的老娘,”程宗揚道:“你呢?被漢國的太后攆得跟狗一樣,還有臉說。”

朱老頭惱羞成怒,“小程子!打人不打臉啊!”

“我倒是想打,可是八八爺,你那臉丟哪兒了?我怎麼都找不着呢?不是我說你啊,你們兩個玩得起勁,把人家蔡常侍就這麼撂地板上,太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