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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孟非卿正聚精會神看著面前一隻沙盤,聽到程宗揚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說道:「過來看看。」

沙盤是用不同顏色的細沙堆成,製作十分精細。左側是一片平原,大江從中將平原分開,左邊是寧州,右邊是江州,沙盤右側,連綿的烈山山脈縱貫盤中。

「這沙盤做得挺不容易啊。」

「是老七的手筆。」孟非卿道:「依你之見,破敵之處當在何地?」

程宗揚審視著沙盤,然後將盤側一面小旗插在烈山一處山坳中,「這裡。」那是山中一片平地,三條溪水從山間淌出,沖積成一片平原。

孟非卿道:「理由呢?」

「敵眾我寡,只能倚仗地利。整個江州平原無險可守,一旦宋軍兵臨城下,便佔據主動。而且……」程宗揚笑道:「小狐狸讓俞子元在前面騷擾,就是想讓宋軍在山中紮營吧?」

「不錯。」孟非卿舒展了一下雙臂,「這會兒侯老二已經帶著四營和五營進了烈山。與宋軍的第一仗,就在三川口。」

「兩個營嗎?」兩個營即使滿員也只有六百人,面對十倍於己的宋軍精銳,他們還真敢打。

「三個營。侯玄帶了他的直屬營來。不過兵力還是有些不足。」

程宗揚咽了口吐沫,「孟老大,你叫我來,不會是讓我去打仗吧?」

孟非卿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妥!非常不妥!」程宗揚道:「如果我領著兩個營參戰,等於五個營的兵力都投放到烈山。五個營加起來一千多人,宋軍五六千人,敵我比例五比一,就算咱們星月湖的好漢都能以一抵五,也與宋軍勢均力敵,勝負比例各佔一半。如果打勝,宋軍敗的只是前鋒,後面還有近十萬大軍,如果敗的是我們,那後面也不用打了。用三分之二的籌碼孤注一擲,賭人家百分之五的籌碼,實在太冒險了!」

「說得好!」程宗揚一口氣說完,孟非卿讚許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認為不能這樣打!」

程宗揚剛鬆了口氣,就聽到孟非卿說:「所以這次你只能帶一個排三十人,前去烈山。」

程宗揚叫道:「你再說一遍!」

孟非卿一臉為難地摸著須髯,「還不是因為月姑娘?她聽說三川口要打仗,非要參戰。侯老二、崔老六、王老七都在烈山。老四、老五兩個在寧州。老八這隻小狐狸要留在城中,我想來想去,只好辛苦你一趟了。」

程宗揚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和月姑娘一起去?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

孟非卿拍了拍他的肩,「我信得過你!」

程宗揚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啊!」

「這一個排的人手我已經給你挑好了。」孟非卿自顧自說道:「一營三名上尉連長,趙譽、徐永擔任班長,魯子印他們都作為士兵參戰。已經在烈山的俞子元和呂子貞也歸你指揮。」

「臧修呢?三個班你才給兩個班長?」

「臧修是副班長,給月姑娘當副手。有他的金鐘罩在,月姑娘的安全也多幾分把握。」

另一個班原來是月霜的。程宗揚道:「雖然不能投入太多,可帶一個排去增援,也太少了吧?」

「誰讓你去增援的?」

程宗揚瞪大眼睛。

孟非卿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你去烈山,能不打就不打。打仗是侯老二的事,你只用保護好月姑娘就行。」

「別開玩笑了!月丫頭的思維模式是我們這些凡人能夠預料的嗎!她要上陣我能攔得住她?一上陣直衝著宋軍主將的大旗殺過去,這種事她不是做不出來啊老大!」

「所以才要拜託你。」孟非卿道:「你知道,我這些兄弟都是岳帥的親兵,對月姑娘就和對岳帥一樣。月姑娘真要踏陣,他們也二話不說跟著去了。到時候只有你能約束他們。」

「憑什麼?」

「你是一營營長,兼一團長。」

看來這差事自己是推不掉了,趕緊討價還價吧。程宗揚道:「你既然要讓我去,我有三個要求。」

「說。」

「第一:一個排肯定不夠,至少再給我二百名傭兵。」

孟非卿道:「傭兵用來守城尚可,野戰並不是個好主意。若是零散來的,二百個陌生人,沒有一個月的操練誰也指揮不了。若是成團的,未必好調動。」

「剛才雪隼傭兵團的副團長石之隼來找我。」

孟非卿抱起肩膀。

程宗揚道:「他說雪隼團六百名兄弟全都交給我來指揮。他絕不插手。」

孟非卿大感意外,傭兵團獨立性極強,一般應募來的,都要先說清楚守城還是野戰,願意出多少錢,然後團中自行指揮,極少讓外人插手,像石之隼這樣拱手把指揮權交出的例子極為罕見。

孟非卿沉思片刻,然後道:「既然如此,就由你來安排。」

「第二:既然我是指揮官,我要絕對的指揮權。」

「這個當然。給你的人全部由你負責。」孟非卿想了想,「六營的杜元勝和蘇驍也調去,讓他們指揮傭兵。」

程宗揚對六營這兩名上尉印象極深,當即一口答應。

「還有呢?」

「第三:你要跟月丫頭說明白,她既然要當班長參戰,就必須聽從命令。她如果不答應,我這就回建康。」

「月姑娘只是好勝,她在王哲軍中多年,分寸還是有的。」

「哼哼。」程宗揚冷笑兩聲。

孟非卿道:「好!我去給她下命令!」

程宗揚俯身看著沙盤,聽孟老大的口氣,自己的增援很大成分上是讓月霜上前線過過打仗的癮,並沒有太嚴格的任務。

他們的原計劃是用三個營在三川口擊潰宋軍。這也太大膽了吧?三個營不滿一千人,面對六千敵軍,他們會如何打呢?水攻?如今正值冬季的枯水期,山澗不結冰就是好的。火攻?三川口是片開闊地,沒有什麼樹林好燒。

孟非卿取出一件東西,「拿著。」

程宗揚接到手裡,不由一愣。那東西是個半圓的物體,左右各有一隻鬧鈴,金屬的底盤上鑲著一個透明的蓋子,裡面長短不一的三根指針,正「嘀嗒嘀嗒」的移動。

「這是用來計時的鐘錶,每格是半個時辰,一周六個時辰。最短的是時針,中等的是分針,最細那根是秒針。」孟非卿仔細解釋一番,然後道:「時間定在後日拂曉七點,不要錯過了。」

程宗揚盯著錶盤,「這是哪兒來的?」

孟非卿道:「岳帥當年交給我的。老二手裡還有一隻,出發前對過時辰,比看日頭准得多。」

「還有一隻?」如果是一隻,可能是岳鳥人隨身帶的。有兩隻就挺奇怪了。

孟非卿道:「其實還有一些。有的比這個更精巧,能帶在手腕上,不過現在已經不在了。」

程宗揚半晌才道:「你們岳帥不會是賣表的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