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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遙逸冷笑一聲,「怎麼沒有?你可能不知道,謝家的少公子謝幼度星夜兼程,只用六天時間便從長安趕到北府兵大營,當晚拿到北府兵兵權,接著把臨川王請進軍中,又連夜揮師南下。我們在玄武湖和王處仲打生打死的時候,北府兵的前鋒距離京口只有一百餘里。謝幼度,聰明人啊。」

「謝幼度?聽起來挺耳熟啊。」

蕭遙逸冷著臉道:「謝家原本對藝哥寄以厚望。因為藝哥追隨岳帥,謝家才把當時才十三歲的謝幼度送往長安,進入皇圖天策府學習。謝家這枚棋子放了十年,一出來就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程宗揚點了點頭,「怪不得那天在畫舫你和蕭侯肯退讓。」

「退讓?」蕭遙逸咧了咧嘴,「退是退了,讓卻未必。說實話,那天是王老頭放了我們一馬還差不多。」

看到程宗揚的疑惑,蕭遙逸解釋道:「那天的戰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說是我們勝了,上萬水師都給王處仲陪了葬。在畫舫上,咱們還剩幾個人?」

這個程宗揚知道,除了自己所乘的最後一艘走舸,上百艘水師戰艦盡數葬身湖底。最後登上畫舫的只有十幾名軍士和雲家的水手。

蕭遙逸道:「家父與王處仲交手被噬傷,到現在還沒復原。我更慘,那會兒能站著就不錯了。你不會真以為王謝兩個老傢伙在船上沒有安排吧?嘿嘿,我這會兒老實告訴你,如果當時不是四哥出來,打死我也不會靠近畫舫!就我們父子兩個,不夠他們一鍋燴的!」

程宗揚登上畫舫的時候根本沒多想,這會兒才意識到,當時如果只有蕭家父子,他們重傷之餘,被王謝兩家聯手當場翻臉的可能性不是沒有,而是很大。至於雲家,只要手裡握的兩張牌不丟,未必會為蕭氏父子的生死與王謝硬拚。倒是斯明信的出現,給了蕭家父子一線生機。這樣想,蕭侯的退讓並不奇怪,奇怪的倒是王謝家族為什麼不趁機趕盡殺絕?

聽了程宗揚的疑惑,蕭遙逸嘆道:「你要非說他們兩個不是好殺之人,我還真信。不過真讓他們投鼠忌器的,就是程兄你了。」

程宗揚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這麼重要,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咧開嘴笑道:「是嗎?」

「可不是嘛。為什麼我和雲老爺子非要死乞白賴拉上你?你身邊的秦會之、吳長伯,可都是硬茬啊,你們在此戰中都沒有全力出手,保留了實力,王謝敢硬吃我們蕭家,恐怕你第一個不同意,你如果翻臉,雲家是幫你還是幫他們?王老頭嘴巴再大,那會兒也不見得能把咱們一口全吞了。說到底,程兄是生面孔,王謝兩個老傢伙算不准你的反應,才寧肯求穩放我們一馬。」

程宗揚明白過來,叫道:「原來你拉我是拿我當擋箭牌啊?」

蕭遙逸嘻笑道:「程兄面子真夠大的,王老頭也肯買帳。不過程兄幫我最大的一個忙,還不是這個。」

「還有什麼?」

「徐老頭的五百個大和尚。」蕭遙逸道:「徐老頭知道滅門消息,九成是謝家透的風聲。借徐老頭的刀,把桓家、張家和我們蕭家一網打盡,手上還乾乾凈凈,王謝兩家設的好計啊。如果不是你讓會之把人從張少煌手裡要過來,天知道徐老頭會幹出什麼事來。」

徐敖宅中的命案現場程宗揚去過,死者並沒有徐敖的兒子。但無論徐度還是徐敖,都認為那個嬰兒被張少煌和桓歆殺死。聽到司空徐度索要徐家唯一的小孫子,程宗揚立刻讓秦會之去找張少煌。如果真和張少煌有關,程宗揚有八分把握他不會下手。這位國舅雖然紈褲了些,但並不殘忍。

這一鋪完全是賭博,如果那嬰兒真的死了,什麼都不用說,大家準備好再跟徐度的私兵硬拚一場,五百精壯和尚雖然不是太多,但大戰之餘,舟楫無存,大家連逃命都危險。幸好眾人還有些運氣,秦會之找到張少煌,果然是他那天見桓歆殺紅眼,悄悄把孩子藏起來。這時秦會之一張口,毫不費力就把孩子要了過來,將迫在眉睫的一場大難化為無形。

程宗揚越來越佩服王謝那兩個老傢伙,不動聲色間就操控了整盤棋局。自己作為盤中的棋子,被人搬來搬去竟然毫無知覺。他苦笑道:「你們這些死政客,十二生肖都是屬狐狸的。我這老實人跟你們玩,只有吃虧的份。」

蕭遙逸酸溜溜道:「我們幾家打生打死,程兄在中間混得風生水起,竟然還說吃虧?蕭家、雲家跟你算是過命的交情,徐老頭這回大大承你一次人情,再加上今天在丞相府能談出結果,跟程兄也脫不了關係。往後王家和謝家對程兄高看一眼,那也不用說了。」

蕭遙逸靠在沙發上,長嘆道:「剛才你說的,如果真能跟你換換,我還真想呢。」

「真是這樣嗎?哈哈!」程宗揚大笑兩聲,「看來我的生意前途有望啊。」

蕭遙逸沒有作聲。他滿眼留戀地撫摸著沙發,過了會兒道:「去光明觀堂的事,只怕要往後推些時候了。」

「怎麼了?」

蕭遙逸道:「明天我會移交禁軍的指揮權,屆時禁軍和水師的精銳會跟我們去江州。」

程宗揚一怔,「你要走?」

蕭遙逸苦著臉道:「我以為我想啊?奶奶的,謝幼度在京口擺下陣勢,我不趁這機會風風光光離城,難道還灰頭土臉地讓謝小子打出去?」

程宗揚皺起眉頭,「你帶那麼多兵,他們願意嗎?」

「就算我不帶,他們也要清理。我把精銳帶走,大家都省事。剩下的老弱就地解散,也釀不出什麼禍事來。」蕭遙逸半是苦笑地說道:「怎麼樣?這次晉國世家大戰,建康人一個都沒傷到,我答應你的做到了吧?」

程宗揚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你真打算要幹了?」

蕭遙逸沉默片刻,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