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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湖之戰,王處仲敗死,少陵侯蕭道凌慘勝。在畫舫談判中,丞相王茂弘與謝太傅聯手壓制蕭侯,桓大司馬臨陣倒戈,致使蕭侯功敗垂成,憤然離席。不過蕭家並沒有就此收手,一直牢牢把持禁軍與石頭城水師大營,更將太初、昭明二宮死死握在手中,擺出絕不善罷干休的姿態。

晉國制度,詔書並不是宮中隨便一下就算的,必須由丞相簽署才能生效。晉帝在蕭家手中,丞相是王茂弘,程宗揚原以為詔書既然頒布,肯定是兩家談定的結果,內容對晉國未來的政局極為重要,沒想到就這麼不痛不癢的一件破事。

程宗揚發了句火,才沒好氣地說:「你從哪兒得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秦會之徐徐道:「是王丞相、謝太傅對在下親口所言。」

「哈,」程宗揚對這死奸臣刮目相看,「兩位大人可真給你面子啊。」

秦會之平靜地說道:「今日黎明,王丞相、謝太傅、蕭侯爺、雲三爺聯名請公子赴東府城議事,在下遍尋不見公子,只好越俎代庖。」

黎明那會兒自己正在內宮的華林園快活,連小紫都沒找到,他能找著自己才見鬼了。程宗揚乾笑兩聲,「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哈……對了,聽上去大家似乎是談妥了,結果是什麼?」

「陛下失德只是傳言,幾位大人的意思,既然陛下身體不豫,當在宮中慢慢調理。至於宮中妖人與漢安侯王處仲勾結,圖謀作亂,已由蕭侯領軍平定。桓大司馬、徐司空、王侍中、周僕射聯名上書,為首的古冥隱、王處仲懸首示眾,餘黨梟首,已經結案。臨川王國之賢王,忠心可嘉,下詔在建康賜宅居住。」

「就這麼算了,大家還太太平平照常過日子?有本事啊。」程宗揚真服了王茂弘的手段,這麼大的事,琅琊王家連毛都沒掉一根。

「蕭家呢?這樣的條件他們也能忍下來?那八千禁軍難道是紙紮的?」

「少陵侯蕭道凌平叛有功,晉陞鎮東大將軍,加封食邑五百戶。」秦會之停頓了一下,慢慢道:「兼任江州、寧州刺史。」

程宗揚精神一振,「這是什麼交易?」

秦會之笑道:「蕭侯晉位大將軍,有權建牙開府,自僻僚屬。江、寧二州雖然不足六州之地,但西連大江,南及雲水,有山河表裡之固。堂上雙方已經約定,兩州政務、軍務,朝中一概不予插手。」

程宗揚思忖道:小狐狸獅子大開口,要把建康周邊六州全劃為軍鎮,真要遂了他的意,大家也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以後都在蕭家屋檐下討飯吃得了。這會兒咬下兩塊肥肉,名正言順劃為蕭家的地盤,也差不多夠意思了。

「雲家呢?雲老哥辛辛苦苦,不會只換了一條渠吧?」

「雲家拿到鹽業生意。」

「什麼!」程宗揚差點兒跳了起來。鹽、鐵這兩個行當在六朝至少有四朝都是官府專營。單從利潤說,雲家得到的鹽業生意,只怕比蕭家的兩州獲利還要豐厚。

秦會之笑道:「雲老爺子本來要把鹽鐵兩個行當一手拿到,但謝太傅堅決不同意,只允許雲家經營鹽業,至於鐵器可以自行煉製,與海外交易,絕不能在境內販賣。我瞧著雲老爺子雖然臉色不悅,其實心裡還是挺得意的。往後掛著雲家徽記的鹽船,就可以在境內暢行無阻了。」

蕭家、雲家各有所得,朝廷也安然無事,一場偌大的風波,就此風平浪靜,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程宗揚不得不服,王茂弘這把稀泥和得真有本事。而這樣的結果,恐怕也是最好的。

想著程宗揚有些奇怪地問道:「他們幾家分贓,叫我去幹嘛?」

「這是蕭家和雲家的意思。」秦會之笑道:「我猜度他們兩家也怕彼此爭執起來,便宜了王家和謝家,想讓公子當個和事佬。」

程宗揚笑道:「少來。雲家早把陛下和太后送回宮裡,牌都給蕭家了,還怕什麼爭執?」

秦會之笑咪咪道:「正是因此,才更要公子出面。」

程宗揚哼了兩聲,突發奇想道:「他們各撈各的,分贓分得不亦樂乎——我呢?我也辛苦這麼多天,難道沒我的一份?」

秦會之露出為難的表情。

程宗揚失望地說:「真沒有啊?」

「屬下慚愧。」秦會之說著慚愧,臉上卻沒有一點慚愧的表情,反而有些尷尬的樣子。

程宗揚訝道:「秦會之啊秦會之,論起奸滑來,我看小狐狸都比不上你,難道還有人能硬吃你一道?到底怎麼回事?」

秦會之道:「屬下專門問過王丞相和謝太傅,我家公子出生入死,一身是膽,如今總該有些報酬吧。」

程宗揚連連點頭,「說的不錯,這話太有理了。那兩個老狐狸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裝作沒聽到吧?」

「屬下問完,王丞相咳了半晌也沒開口。」

程宗揚恨得牙根發癢,「老傢伙又裝糊塗!謝太傅怎麼說的?」

秦會之也禁不住咳了幾聲,才吞吞吐吐說道:「謝太傅一聽,比屬下還驚訝,問屬下:貴主人整日在宮裡廝混,還想要什麼?」

程宗揚瞠目結舌,想不到自己這幾日的荒唐,看似無人知曉,其實全落在旁人眼中,半晌,他跳起來,「我干!我在宮裡關他們屁事啊!兩個老傢伙什麼意思?就這麼把我打發了?借花獻佛也不是這個借法吧!拿這些來搪塞我,他們以為我程宗揚是什麼人!見到女人就走不動路的好色之徒嗎!」

秦會之挺身憤然道:「只要公子一句話,屬下便是拼上一腔熱血也要為公子分說明白!」

程宗揚扭過頭,「什麼話?」

秦會之正容道:「只要公子不再入宮,屬下定把公子的一份討要回來!」

程宗揚琢磨片刻,然後嚴肅地擺擺手,「此事還是從長計議。」

秦會之一聲不響地坐下來。

程宗揚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之,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那個……那個……算了,你知道我就不說了。」

秦會之面無表情地說道:「公子身為家主,在下只有奉命效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