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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後面沒人盯梢,還真有點不習慣。」程宗揚靠在車內看著車外的景物道。

秦會之欽佩地說道:「秦某現在還想不出,公子為何能那般神機妙算,一招驅虎吞狼,不露聲色就解決了林教頭這樁麻煩。」

程宗揚道:「林教頭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難為他忠心王事,可惜後院起火,自顧不暇。奸臣兄,該陪小弟去一趟悅生堂了吧?」

秦會之道:「不知公子購了書,又準備去何處呢?」

程宗揚哈哈笑道:「當然是再備幾樣禮物,去林教頭家裡登門拜訪了。這場熱鬧,不看白不看。」

秦會之道:「高衙內在臨安欺男霸女,橫行無忌,卻不知對這位林教頭會如何下手。」

程宗揚笑眯眯道:「奸臣兄,換作是你會怎麼做?」

秦會之捋著鬍鬚略一思忖,「旁人也就罷了。林教頭既然是禁軍教頭,在太尉手下當差聽令,不妨由此作出文章。先設個圈套,給林教頭栽個罪名,遠遠刺配充軍,然後路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打發了他。剩下林娘子,就可以隨意消受了。」

程宗揚上下打量著秦會之,「真是奸臣所見略同啊。」

「公子何出此言?」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實在應該和高太尉磕頭拜個把子。」

秦會之只當是說笑,對家主的話一笑了之,在他看來,相比於一個禁軍教頭的命運,另一件事顯然更重要。

「設若那位林娘子真是巫宗的御姬,她自甘嫁給一個禁軍教頭,又棲身臨安這麼多年,究竟有何圖謀?難道林教頭身上有什麼她們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成?」

程宗揚坐起身,「老敖!林教頭成親有多久了?」

敖潤很快給出答案,「十二年。」

從時間判斷,凝玉姬應該是黑魔海被岳鳥人清洗之後,重新栽培的人選。現在太尉府、皇城司、黑魔海這三方勢力對局勢恐怕都沒有旁觀的程宗揚把握得清楚,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這三方勢力就會撞到一起,打得頭破血流最好。

秦會之笑道:「高衙內這口天鵝肉未必能吃上。」

「這要看巫宗是什麼打算了。說不定林娘子打著和阮女俠一樣的念頭,一門心思要搭上高太尉的線……」

程宗揚忽然停住口,望著街邊一處門店。那是鵬翼社在臨安的分社,自從江州起事之後,社中的骨幹都已經離社趕往江州,鵬翼社在臨安的分號也被皇城司盯上。這次來臨安,孟非卿讓俞子元隨行,啟用了留在臨安的暗樁,還特意提醒他不要與分社接觸,免得被皇城司察覺。

程宗揚放下車廉,心裡莫名生出一股煩燥,自己一直都想著光明正大的作正經生意,卻不得不藏頭露尾,這種局面要想辦法改變一下了。

悅生堂位於臨安城南的太平坊,堂內陳設極為雅緻,牆壁上掛著瑤琴,竹製的書架上放著一卷卷的書籍,行走其間,能聞到潔凈的紙張散發著淡淡的墨香,令人一洗俗塵。

秦會之如數家珍地說道:「這卷《六朝掌中珍》選取了六朝十二名家的詩詞文賦,大不盈掌,最便於攜帶。公子在路上看最方便不過。這套《百家詩選》別具一格,按詠物、詠史、閨情、文學分門別類。公子得此一卷,再要吟詩便可手到擒來。這一冊《斷腸詞》凄婉過甚,以愚觀之,不及《漱玉詞》多矣。這……」

程宗揚道:「有《金瓶梅》嗎?」

秦會之嘴巴半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程宗揚不耐煩地說道:「我問你有《金瓶梅》嗎?少整這些沒用的。」

秦會之低咳一聲,「公子借一步說話。」

「怎麼了?」

秦會之低聲道:「悅生堂不賣這個。」

「《金瓶梅》都沒有,還算書店嗎?」

「公子若是請師師姑娘讀那個——《金瓶梅》,屬下以為頗有不妥……」

「有什麼不妥?開擴眼界,陶冶情操。」程宗揚道:「小二,給我來一套《金瓶梅》,要插圖版的!」

文士打扮的店員客氣地說道:「出去!」

「怎麼了?」堂內傳來一聲詢問,接著走出一個人來。

店員道:「廖爺,有人來堂里找茬……」

說話間雙方打了個照面,堂內出來那位正是在晴州見過的廖群玉。廖群玉一愕之下,顯然認出他們,接著面露喜色,快步迎過來,揖手道:「程公子,秦先生!竟然是兩位大駕光臨,敝堂蓬壁生輝!」

程宗揚笑道:「這趟來臨安,想起廖先生說的悅生堂,正好要買幾本書,這便來見識一番。打擾打擾!」

廖群玉道:「當日一晤,廖某受益良多,敝東家也常常念及兩位,若知兩位來臨安,必定欣喜!」一邊又對那店員笑罵道:「你這殺才,竟然不識賢者。兩位要的什麼書?還不快些拿來。」

店員尷尬地低聲說了幾句,廖群玉表情怔了一下,然後咳了兩聲,「程公子這……請裡面坐,來人!上茶!」

廖群玉熱情十分,兩人也不好推辭,一同到了內堂,坐下寒暄。廖群玉談吐文雅,頗有君子之風,死奸臣這會兒擺出文士的派頭,引經據典,娓娓而談,倒也旗鼓相當。

雙方閑聊片刻,廖群玉道:「敝東家對兩位的風采久系於心,今日正好也在堂中,只是事務繁雜,無暇脫身。不知兩位是否能在臨安多盤桓幾日,待群玉稟過東家,專門請兩位共敘一場。」

程宗揚道:「在下此行只是路過臨安,只怕三四日間就要離開。」

廖群玉躊躇片刻,「三四日未免太過緊張……不知兩位住在何處?待敝東家抽出時間,廖某好登門拜訪。」

「廖先生太客氣了,大家見見面談談話就好。」程宗揚說了自己的住處,反正吏部檔案上也寫著同一地址,自己以半商半官的身份出面,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廖群玉仔細記下,這會兒店員也拿了一個精緻的紙包過來,神情有些古怪地呈到案上。

廖群玉將紙包推到程宗揚面前,笑道:「裡面便是公子要的書籍。廖某多言一句,此書雖好,但公子血氣方剛,不宜多讀。」

程宗揚道:「我是送人的。對了,我要的是全本,可別給我刪節的潔本。」

廖群玉啼笑皆非,連連搖頭,親自捧了書,送兩人出門。

一輛馬車正好在門前停下,一個公子哥兒掀開車廉,先哈哈長笑兩聲,然後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程兄別來無恙!」

這回輪到程宗揚驚訝了,來的竟然是熟人,晴州陶氏錢莊的少東家,陶五陶弘敏。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陶五可是自己的大債主,程宗揚只好迎上去,客氣地拱手道:「原來是陶五爺!」

「甭爺不爺的,喊個哥就給我面子了。」陶弘敏道:「你來臨安也不和我說一聲?上來!咱哥倆兒有日子沒見了,這回可得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