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星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可他不敢，畢竟這件事還有一個知情人。

除非自己殺了鬼，否則就算自己不說，遲早陶茗自己也會從鬼那裡找到真相。

可若是殺了鬼，由此引起的各種麻煩，只會更多。

誰也無法保證，陶茗到時候不會知道這件事。

權衡利弊，蘇南星只能老老實實回道：“是。”

陶茗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順着臉頰流淌，憋了半天才問出：“為什麼？”

蘇南星的感受比她好不到哪兒去，雖說懷孕的不是他，可那個也是他的後代。

身為一個男人，想要留下自己的後代，是刻在骨子裡的需求，更何況還是他和陶茗的後代。

蘇南星伸出手，想要重新將兩人之間的共享體驗建立起來，這樣才能第一時間得到陶茗的反饋，也能把自己的感受傳遞過去。

還沒碰到陶茗的額頭，她瞬間睜開了眼睛，直直盯着蘇南星一言不發，蘇南星顫抖着將手又收了回來。

陶茗依舊沒有說話。

蘇南星避開她的視線，雙手緊緊握拳：“因為我記得第一次的經歷，知道那個孩子會帶來災難。”

陶茗回想起蘇南星曾經說過，魔王出世帶來了熊熊烈火，將萬千世界毀滅殆盡，無數生靈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蘇南星待在那樣的位置上，不想讓這樣的場景重現，實屬正常。

陶茗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她這一次完整地經歷過懷孕生產，知道當了媽媽是什麼樣的感受。

可是，如果當時的情況，不適合生孩子，蘇南星完全可以和幽夢商量。

腦袋裡冒出幽夢這兩個字，陶茗有些迷茫了。

她不是幽夢，也無從得知幽夢會怎麼做，憑什麼覺得幽夢願意和蘇南星商量這種事？

可是潛意識中一直有個聲音在說：“你就是幽夢，放棄掙扎吧。”

陶茗內心在嘶吼：“不，我不是，我叫陶茗，是一個嶄新的，獨立的人！”

那個聲音再問了一句：“既然如此，幽夢丟了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陶茗被問住了。

是啊，自己不是幽夢，那她丟了孩子，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身為一個外人，憑什麼拿這個來指責南星大帝？

只有幽夢才有資格去指責他，不是嗎？

可是，可是，陶茗能夠清清楚楚感受到丟了孩子的痛苦，她替幽夢難過，憤怒，失望，又或者說，她在為自己難過。

陶茗陷入了恐慌。

她一直都在強調，她是一個嶄新的，獨立的人，和以前的那些人截然不同，可她卻忘了，那些過往已經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中，和她形影不離，日夜相伴。

蘇南星說完那句話，緊張地盯着陶茗，擔心她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

沒想到她突然站了起來，一邊走動一邊喃喃自語，只是她說出的話，別說一整句，就連其中的一個字，他都聽不懂。

好在陶茗只走了幾分鐘，重新又坐回了床上。

她的視線也不知落在了何處，接着伸出雙手抱着自己的胳膊，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

蘇南星心中一驚，陶茗該不會受的刺激太大，瘋了吧？

陶茗沒有瘋。

她只是看見幽夢從實驗室的大門走了進來，站在她的面前微笑着說道：“我們和解吧。”

陶茗伸出雙手抱住了幽夢：“我是在跟自己和解。”

蘇南星蹲在陶茗面前，仔細觀察她，試圖弄清楚她究竟是怎麼了。

陶茗從迷茫、恐慌中回過神，直接對上了蘇南星的雙眼，她下意識地想到，自己和蘇南星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走神，可能內心深處，堅信他會保護好自己，才敢把自己的安危完全放在了他的手上。

“老婆......”蘇南星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陶茗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可以如實告訴我，那個孩子不能要。我們可以商量，為什麼要瞞着我！”

蘇南星感覺陶茗似乎是改變了一些，可又說不清楚到底哪裡變了，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

想了想，蘇南星還在避重就輕：“雖然是我下的命令，可你受傷的時候，我的心痛，我的擔心，我的着急，全部都是真的。”

陶茗覺得太可笑了。

就像一個兇手，他動手殺了人，然後對着受害者說，你的疼，我明白。

實在太可笑了。

看見他就覺得煩，陶茗忍不住說道：“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蘇南星最怕陶茗這樣，哪怕和自己吵、鬧、打，總還是有機會哄她，可把他趕出去，哪來的機會？

“老婆......”

陶茗心裡有氣，大聲吼道：“求你了，先出去好嗎？”

蘇南星只好離開了實驗室，靜靜坐在門外，等待最後的審判。

陶茗眼睜睜看着門關上，心裡這叫一個氣啊，我讓你出去就出去了？

怎麼就這麼聽話？

就不能來個強行什麼什麼的！

可是把他喊回來，陶茗又丟不起這個臉。

下地穿好鞋，她繞着實驗室慢慢轉圈，想要好好把情緒穩定一下，順便將之前的事情梳理一番。

也不知道走了幾圈，她才停下腳步，發現眼前的裝置，明顯是一個化學實驗台。

上面插了許多瓶瓶罐罐，只不過裡面都是空的，桌上還有一個白色的本子，隨手翻了翻，本子上面寫着許多不認識的紅字。

儘管不認識，陶茗憑着文字的結構，也能猜到這是許多類似化學方程式的玩意。

看來這裡是蘇南星的生化實驗室，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到底造出了什麼怪物，又或者，自己就是那種怪物？

實驗室很小，轉一圈也只不過幾分鐘而已。

陶茗走回床前，無力地躺在上面，望着天花板發愣。

之前就已經猜到自己這是第二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不，不完全正確，陶茗這一世應該是第一次經歷。

上一回合，沒有活過這麼久。

按照蘇南星的說法，幽夢掛了以後，他就和其他三人一起更改了時間線。

想到這裡，陶茗猛地跳下床，緊跑兩步拉開實驗室的門，衝著蘇南星怒道：“你為什麼還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