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徐郴頂着包紮了厚厚幾層布的腦袋,一路昏昏沉沉來到了秦階在衙下下榻的邸宅。x23us

他受不了顛簸,不能坐馬車,可衙下的官轎緊缺,臨時找木匠造一頂最快也得要三天,可他又實在受不了馬車的顛簸,便打發人去臨洮集鎮上買一頂回來。

原本打算巳時末午時初出發,等買轎子的人從臨洮集鎮回來時,日頭已經西斜。底下的人張羅鋪墊子換引枕,耽擱到未時一刻才走。

四個轎夫擔心腳步快了容易顛着徐郴,一路倒也四平八穩地行走,就是時辰又消磨掉了半個時辰,等到了秦階宅邸前,已將近申時了。

錦衣衛初五把徐郴引進大門,暫且將他安置在會客廳,又和守在外面的錦衣衛低聲嘀咕了一小會才離去。

初五走後,幾個錦衣衛彷彿防賊似的盯住徐郴,他端茶,錦衣衛的視線便跟着他的手移動的方向而動,完全沒注意到他頭上的傷勢怎麼樣。

人家都說錦衣衛都是一群冷血無情的,果然沒有騙人,就是不曉得上官秦大人和傳聞中一樣,是個面冷心冷之人。

上回徐冉因為一隻貓惹怒了秦階,險些殃及徐郴連降三級,他已經在秦階的心口上扎了一刀,這次講話若是不謹慎,恐怕不是連降三級這樣簡單。

一杯茶正好喝道最後一口,初五重新出現在門外,那幾個錦衣衛便井然有序地散去。

“徐大人,秦大人請您書房一敘。”初五側身做請。

徐郴出來,不見先前幾個錦衣衛的身影,整座邸宅只是個一進院,沒有栽種高大枝葉茂盛的樹木,想藏人幾乎不能夠。

他腦袋昏昏亂想了一陣,猜不出來便放棄了,木然跟在初五身後,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看房檐,又看看院里一眼就能掃見的花圃。

一簇一簇淡紫或深紫的柔嫩花瓣在一叢幽綠中很是打眼,這種花在江南也常見。徐郴在江浙一帶任職的時候,曾見過不少普通人家或大戶人家的花圃里也種了名叫“玉蟬”的花。

徐郴倒不認為秦階是有雅興打理花花草草的人,渾渾噩噩深一腳淺一腳扶額追隨初五一起鑽進了書房。

房內燃了沉香,一股腦涼意從鼻下直竄腦門,徐郴一下子清醒里不少,甩甩頭,視線也清晰了。

他瞧見落地罩裡面的一方長案後坐着的人,沒有着五軍都督府將士常見的服飾,而是一身赭石色圓領常服,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甚至一個眼神也不曾向他傳遞,徐郴卻覺得兩臂有些發冷。

徐郴想也未想,忍着痛到令人精神恍惚的傷,“撲通”一下跪地。

“下官徐郴跪見秦大人,請秦大人為下官做主啊!”

說話間,眼淚珠子已經從徐郴的眼角脫離,啪嗒啪嗒顆顆砸在地面。

他是真哭,當然其中也有乞憐的成分,要說動頂頭上官為他平反,徐郴認為不動真格,秦階不發威,那他頭上的窟窿可就白挨了!

“大人不喜歡哭哭啼啼沒有氣概的人,還請徐大人好生說話。”初五從旁提醒過後,退到門外。

徐郴面色漲紅,急忙從袖裡拿了帕子擦淚,剛要起身,卻想起秦階尚未讓他起來,直起的雙腿不動聲色地彎曲到原來的形態。

秦階抬眸,徐郴額頭上的白布下滲出了一團硃紅色刺眼的血,那白布少說裹了七八層,還能看到血從裡面洇出來,其嚴重程度可以想見。

“你頭上的傷……莫非衙下也有韃子出沒?”

徐郴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擺手道:“沒,沒,不是韃子打的。下官正為了此事而來,傷是被阮家的幾個佃戶拿鐵鍬鋤頭打的,下官受傷後已經派人去拿阮家的人問罪,可阮家死不承認,將門戶關得死死的,下官是沒了主意,才來求秦大人。”

秦階淡淡說道:“既是被佃戶毆打致傷,該問罪的該是佃戶,如何要到阮家拿人?”

徐郴的腦袋又是一陣眩暈,屋裡飄散的清涼的沉香味道已經起不了作用了,他用力摁了下太陽穴。

“佃戶打人與瘋狗咬人是一個道理,都因為主人訓教無方所致,自然要讓阮家給下官賠禮道歉!”

秦階輕輕“哦”了下,“你想要什麼賠禮,本官掂量下有沒有這個本事。”

徐郴喜上眉頭,“下官並非那等錙銖必較,揪着尾巴不放之人,阮家只要把西山的那塊田地賠償給下官,再搭百兩診金藥費,便可息事寧人。”

“嗯,想法不錯。”秦階含笑點頭。

徐郴又是一喜,剛要美言幾句,看見秦階臉色陡然一冷,看向他的眼神猶如千萬根鋒利的冰柱向他撲簌簌飛來。

“你若真按此實施,阮家人為了自保,狠下心同你告到知縣那裡,勝算只有兩成。”

兩成?徐郴獃獃地豎起兩根手指。

怎麼可能只有兩成,阮家打人還佔理了?

秦階淡淡問道:“你可知道西山的獵場是作何用的?”

徐郴搖頭表示不知,他到衙下半月不到,豈能對每個地方都如數家珍?

“西山的獵場被官府圈了地,交由甘州知縣打理,裡面不止有野獸,更有家禽、米糧、菜蔬。原是官府為了防備外族突然侵襲準備的,這些年風調雨順,人們漸漸忘了這事,但知縣卻是知道的。你到西山狩獵,可是觸犯了國法,本官如何為你做主!”

徐郴神色一震,半直半曲的雙腿徑直往一邊傾倒,整個人跌扑在地。

他出門狩獵的時候,根本無人跟他提起這事,他不願相信,但秦階的神色讓他不得不信。

“不信?”秦階問道。

門外傳來初五的聲音,“大人,知縣的書辦到了!”

得了准許,不多時一人跨過門檻進來,越過倒在地上的徐郴,堪堪對秦階拱手作揖。

“小民燕尋見過秦大人!”

秦階初初看了一眼燕尋,好似在何處見過,仔細回想片刻,才想起剛到衙下時向燕尋問過楊樹的名字。

只見燕尋側身對徐郴也作了個揖,上前去把徐郴扶起來,還細心地替他拍去前後的灰塵。

“徐大人緣何腦袋上裹了這許多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