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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重明鳥的人越來越少。

有時候他要在天上盤旋許久,才能找見一個窗台上擺着瓊漿玉液的人家。

一年、兩年、三年……

直到許多年後,重明在臨近新年的寒冬里飛了整整十天十夜,都沒找到一戶人家等候他的到來。

雪越下越大,重明的翅膀越來越僵硬,羽毛也被不斷飄落的雪花打濕了。

一陣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重明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隨風飄蕩,然後重重地撞到了一棵大樹上。

待他再醒來,已經躺在了一個溫暖的草窩裡。

“活了,活了……阿爹,鳥兒活了……”一個豎著羊角辮,身穿花棉襖的小女孩正蹲在他身邊,她圓圓的肉乎乎的面龐上掛着一對好看的小酒窩,一雙水汪汪的晶晶亮亮的大眼睛,不時地滴溜溜地轉動着。

“霜兒,不要驚擾了它。”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隨後小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方臉,壯士的中年男子。

重明低着頭,扇動了一下翅膀,疼的他哀鳴了幾聲。

“鳥兒要乖乖地哦,你的翅膀受了傷,還不能隨便亂動哦。”女孩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

霜兒阿爹端了些水和穀粒擺在他面前,重明閉着眼睛嘬了幾口,又耐不住疲倦,睡了過去。

睡夢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講話。

“霜兒,大晚上那麼冷,你怎麼還在院子里啊?”

霜兒拿着掃帚,藉著屋角紙燈籠里微弱的燈光,在院子里埋頭掃着積雪。

“快別掃了,一會兒半夜還得下呢,明天天晴了再掃吧!”霜兒阿爹走到她身邊,從她手裡拿過掃帚,牽着她冰涼的小手把她拉進了屋。

霜兒的小臉凍得通紅,霜兒阿爹給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用帕子給她擦了擦被雪打濕的頭髮。

霜兒有些沮喪地抬頭往窗戶那兒看了看,說道“阿爹,重明鳥什麼時候會來啊?”

霜兒阿爹笑着,說道“你呀,天天都盼着重明鳥來!今年它恐怕也來不了了?”

“為什麼呢?阿公和阿婆不都說重明鳥一年會來一次的嗎?眼瞅着要過年了,年獸來了怎麼辦呀?”霜兒說道。

“阿爹明天便找村西頭的李木匠幫俺們家做兩個重明鳥放在門戶上,再剪幾個重明鳥樣式的窗花貼在門窗上,這樣年獸就不敢過來了。”霜兒阿爹說道。

“可是……可是……霜兒想看看真正的重明鳥。”

“說不定啊,那都是阿公阿婆編出來的故事哄你開心的。這世上哪有那麼厲害的鳥,不僅能對付豺狼虎豹那些猛獸,還能驅邪避禍,掃蕩妖魔鬼怪?”霜兒阿爹笑着說道。

霜兒撅着小嘴,哼了一聲,說道“才不是假的呢!才不是假的呢!阿公阿婆說,重明鳥很重感情,很講義氣的!它見到人們被猛獸襲擊,被妖魔鬼怪侵擾,肯定會出來幫我們的。它現在肯定是在別的地方幫人們打妖怪呢!等它忙完了,肯定就會來了,它肯定會來的。”

“好好好好好,它會來的,肯定會來的!”霜兒阿爹笑着擰了擰她的鼻子。

待夜深人靜,廚房的小木門從外面開了。霜兒提着一盞小燈,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她彎腰給重明面前的小瓷碗里加了一些水,又添了一把穀粒。

“鳥兒你要快些好起來呀,阿爹說你到了春天就會好了。春天快來了吧?”霜兒輕聲說道,“你是什麼鳥呢?我問了阿爹,他說他也不知道。還說寒冬臘月的鳥兒早早地就去南方過冬了,怎麼還漏了一隻呢?你是不是迷路了,與小夥伴們失去了聯繫,才沒走掉的呢?”

重明閉着眼睛,佯裝熟睡中。

“你認識重明鳥嗎?如果你認識重明鳥的話,你好了之後,幫我告訴它,霜兒每天都在期盼它的到來好嗎?阿公阿婆說,重明鳥特別好,特別厲害。它兩目都有兩個眼珠,眼睛像雞,鳴聲似鳳,展翅一飛,能搏擊虎豹熊羆,掃蕩妖魔鬼怪。它頭上有冠,是文德;足後有距能斗,是武德;敵在前敢拼,是勇德;有食物招呼同類,是仁德;守夜不失時,天明報曉,是信德。它五德之禽。阿公阿婆小時候都見過重明鳥,說重明鳥只在窗台上引吭長鳴,那豺狼就嚇跑了。過了幾日,村子附近百里之內,所有豺狼虎豹,都給它搏擊殆盡。妖異不樣之事,也化為大吉。就連山林川澤之中的猛獸聽到它的鳴叫也無不遁逃。”

重明心中歡喜不已,想着還是有人惦記着它的好處的。

一陣冷風襲來,小木門被風“啪嗒”一聲吹開了。霜兒被席捲而來的風雪迷了眼睛,待她再睜開,只見門口站着一隻大老虎。那猛虎一身金黃的外衣加上黑色的條紋,張着血盆大口,尖銳的牙齒泛着寒光。

霜兒還沒來得及反應,那猛虎就朝他飛撲而來。就在這時,重明站起身來,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用盡全力扇動着翅膀飛了起來,鋒利的爪子抓到了老虎的眼睛上。

老虎摔在地上,發出兩聲凄厲的慘叫。只見它的一隻眼珠被重明的利爪穿透了,不停地往外冒着血。

霜兒這才反應過來,尖叫着往後退到角落,捂着耳朵,蜷縮着。

重明與那猛虎廝打起來,霜兒阿爹聽見動靜,忙披了件衣服出來看。見着那猛虎,嚇了一跳,退回屋裡抄起扁擔就沖了過來。

“霜兒……”

豈料,他還未進屋,就被角落裡隱藏的另一隻老虎撲倒在雪地上,鋒利的牙齒一瞬間穿透了他的脖子。

霜兒跑到門口剛好看到這一幕,她尖叫着往她阿爹跑去。那老虎想撲過去咬她,一隻爪子被霜兒阿敵人死死地抱住了。

重明與這邊的老虎廝打了一會兒,把它打倒在地,動彈不得。又慌忙沖向了另一隻老虎,他本來翅膀就有傷,與剛剛那隻老虎的打鬥已經讓他失了力氣。所以,剛與這隻老虎對上陣,他就被那老虎撲飛到了地上。

霜兒哭着用顫抖的手捂着她阿爹的脖子,滾燙的血不停地順着她的指縫往外流。

霜兒阿爹對她扯出了一個笑臉,說道“霜兒,重明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