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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裡。

許白焰掙扎着,泥水滲進墜落刮蹭出的口子里,產生一陣陣密集的刺痛。他猛地站了起來。就像是他自己說的,誰都會怕死!死寂中,槍聲似乎還在耳畔鳴響,他知道,那是真真正正的子彈,它們可以輕而易舉的穿破皮膚,將自己炸的血肉模糊,帶來無法忍受的疼痛,和死亡。

人們從來都是不了解自己的,他們的想法受着感情的驅使,並且習慣於將自己描繪的更加偏向於美好一些,堅強,勇敢,這些都只是一種內心的投影,每天晚上嚷嚷着要努力,要拼搏的那個人根本不存在,第二天懶在被窩裡的那才是真正的你。

一張床屆是如此,更別提一個黑咕隆咚的槍口。不論你內心中的自己是多麼的強硬,其實只要面對真正的死亡時,那玩意能在半秒鐘之內將所有的虛幻認知全部撕碎。

人,都是怕死的,這不是懦弱,而是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所以許白焰開始瘋狂的跑。鞋子踩過存積了幾周的髒水,發出噼里啪啦的飛濺聲,在狹窄的樓宇之間回蕩,他跑過了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被一根廢棄的電纜絆倒,又連滾帶爬的爬起來繼續向前跑去。腦子裡一片混沌,他感覺到不公平,感覺到被蔑視,就如同黃昏時在鍋里被肆意烹煮的鹹魚。

他憤怒着,但又不敢回去質問那些沒有人性的士兵。所以他只能逃跑,抱怨,謾罵。

突然,前面的拐角,他看到了一個人影

林江。

他正低頭尋找着什麼

許白焰瘋狂的揮着手。

“跑!跑!”他喊道。

但是對方似乎沒有聽到,而是繼續在這昏暗的小巷裡翻找,顯得無比的焦急。

終於,他找到了什麼,欣喜的俯下身子,撿起了一張碎紙,直到這時,他才看到了不遠處渾身污水的許白焰。

他笑了,許白焰從沒見過笑的如此燦爛的林江,他晃了晃手裡的碎紙,似乎在炫耀一件世上絕無僅有的寶貝。

“票找到了。”他如釋重負的說道,然後緩緩的轉過身,背後一片攝人的血紅。

許白焰腦子嗡的一下,身體如同死機一樣的一動不動。他看着林江小心翼翼的將那片碎紙握在手裡,一臉的滿足然後倒在地上。

“什麼啊”

許白焰有些荒唐的想着。

在無數中,很多人都會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此刻,許白焰真真切切的也產生了這種想法,並且覺得這場夢如此的可笑。

他下意識的去摸了摸自己的頸後,希望能碰到一根插在數據口裡的接頭,然而他卻只摸到了濕漉漉的水漬,冰涼入骨。

他木訥的走向了林江,只有幾步遠,他的腦子一片空白,身體自動的做出了這些動作。

林江躺在地上,咳嗽了幾聲,噴出了一些血水。

“票”他叨咕着,他還在叨咕着那張該死的票。

然後,他看到了手中的紙,如釋重負。

可是,哪有什麼票,他只是握着一張不知道從哪飛過來的廢紙。就那麼滿足的

閉上了眼睛。

許白焰獃獃的看着這一切。“怎麼還不醒來”他想着,感覺鼻子有點算。

緊接着,他感覺到一個堅硬的東西杵到了自己的太陽穴上。上面還帶着一股濃烈的硝煙味,和還未散去的灼熱。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到了他的腿彎處,直接將他踹得跪倒在地,然後一個槍托衝著腦袋就砸了下來。

一陣致命的疼痛,許白焰幾乎被砸了兩眼一黑,一股子熱流划過了額頭。

他倒在垃圾堆里,然後看到了一個漆黑的防爆頭盔,和一把更加漆黑的制式短槍。

“報告,又有一名目擊者。”那個士兵說著,聲音透過防暴頭盔,嗡嗡的,但是許白焰聽的很清晰。

幾秒鐘之後,對方似乎是得到了指令,便端起了槍,槍口對準了許白焰。

又是這種感覺,一種漠不關心,一種屈辱。

他不明白,這裡的生活已經如此的艱苦,為什麼還要來破壞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幸福。

一瞬間,所有的恐懼和憤怒似乎開始爆發了出來,它們匯聚成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醉酒後的不管不顧,或者說,是一種“傻了”的狀態。

許白焰感覺到臉皮開始發麻,這一刻,他似乎是選擇性的忘了那個槍口是多麼的危險腦子裡只有一種簡單明了的想法“你要開槍打死我,那我也要打死你!即使打不死你,那我也不會讓你好受。”就像是被一群胖子圍在中間亂踹的孩子,他總會不甘的怪叫一聲,找到隨便某個人,然後死命的抓或者咬,即使最終這個孩子會被打的更慘。

所以,許白焰似乎是安靜了些,他感覺到了一種專註,對方的頭開始往下低垂,即使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這名士兵依舊習慣性的去瞄準,許白焰的手裡再次握住了什麼,濕漉漉的,很噁心,是在這小巷裡不知道堆積了多久的爛泥,他死死的將這團爛泥抓在手裡,然後猛地扔了出去。

這一次,他終於扔准了,這陀爛泥快速的朝着對方的頭盔飛去。

這名士兵完全沒有意料到,一個已經被嚇傻了的孩子,竟然會有反抗的想法。不過對方畢竟只是個孩子,也沒有什麼武器,這讓他蒙生不出一丁點危機的感覺,所以這名士兵沒有選擇開槍,而是下意識的側過頭,並用短槍擋在臉前。

可就是這個空擋,許白焰動了,他猛的手腳並用,以一個很難看的姿勢撲了過去,直接將自己撞在了對方的懷裡,即使是受過訓練的士兵,也不可能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經受住一個18歲少年瘋狂的撲撞,於是,士兵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腳跟被不知道什麼垃圾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在任何時候,不論是拳擊台上,還是街頭打架,很共同的一點就是不要讓自己倒在地上,可能是遠古時期人類骨子裡就留有這種想法,覺得倒下了,就意味着弱小,即使在床上也是如此,在下面的人會覺得被支配,而上面的人則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征服感。

所以,此刻的許白焰似乎更加瘋狂了一些,他帶着滿身的爛泥和污水橫跨到了對方的腰間,死死的卡住對方胯骨,讓其很難翻身,這名士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嚇了一跳,這個姿勢下,他很難再掉轉槍口,所以他用了一個最塊的姿勢握住槍托,狠狠的砸向了這個少年。

嘎吱一下,許白焰稍稍閃開了點,但是槍托依舊砸在了自己的肩頭,他感覺到了自己的骨頭髮出凄慘的哀嚎聲,同時伴隨着劇烈的疼痛。

這無所謂,許白焰就是這樣,在專註於一件事時,他幾乎可以忽略其他的一切,所以他完全不顧及身體的疼痛,拼了命的去扣開對方頭盔目鏡的卡槽,將其掀開,看看這個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終於,槍托再一次砸來,似乎有種骨骼碎裂的聲音,沒有人能在這種疼痛下還不受影響,他總該疼的去當一下吧,但是許白焰沒有,他瘋狂的掀開了對方目鏡。

目鏡內,是一雙泛着驚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