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隨着這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喃，邁迪翁的頭顱垂落在地，身軀很快也化作一灘紫黑色的膿水，緩緩滲入了大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一連串沙啞而低沉的笑聲在殘破的平原上來回飄蕩。
那是一顆紫黑色的龍頭。
一雙龍角早已折斷，左邊的眼睛被安格斯生生用手剜了出來，脖頸的斷面參差不齊，那是被三名聖者合力扯斷的。
龍頭兀自笑着，僅剩的一隻龍眼看向沈源，眼中滿是戲謔與嘲弄的神色。
“你看到了嗎？沈源。”
“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我是無敵的！”
“這顆星球是這樣，地球，也是一樣的！”
“你們，都會死！都會死！沒有例外！哈哈哈哈啊……”
沈源驚得渾身一抖，將他從噩夢中喚醒的，是另外一個更加深沉的噩夢。
“你閉嘴！”
沈源狂吼了一聲，雙手結成大地祭印，一根粗長的尖銳岩刺驟然從龍頭之下探出，貫穿了堅硬的顱骨，將奈法李奇徹底釘死在地。
世界重歸寧靜，祖爾與沈源懸空靜立，許久許久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此戰過後，整個龍魂世界都顯得空曠寂寥了許多。
沈源沒再回過無雲崖，他的心已經足夠亂了，不需要一個虛假而悲慘的無雲崖平添苦惱。
奈法李奇一戰殺了龍魂世界上九成九的聖者，屠滅了各個勢力的戰力，只留下未出的老幼婦孺，何其悲慘。
但他口中喊的，卻是沈源的名字，假想的敵人，卻是地球。
與倒影世界格格不入，與現實世界那般相似。
這才是沈源真正的擔心所在。
不論倒影世界被打成什麼模樣，沈源都知道那是假的，但如果這是真實未來的投影，事情便大不一樣了。
還在地球上的奈法李奇是否也會以如此凶威，悍然屠滅整個地球的聖者？
現實世界中時間已經過了多久？這一切，是否已經發生了？
沈源對此一無所知。
接下來的一年，沈源便帶着這無法言說的混亂思緒，在龍魂世界上飄飄蕩蕩，彷彿一個幽靈。
若難得心中能平靜一刻，他就隨處找個地方，修鍊一段時間，穩步提升自己的境界，為離開後可能的大戰奠定更牢固的基礎。
一年的時間匆匆而過，沈源掐算着日子，在這一日清醒過來，識海內涌動不休的靈魂源力漸漸平息。
今日，就是沈源的靈魂被奈法李奇從龍魂世界召喚回地球世界的日子。如無意外，也應該是這方倒影世界就此結束，沈源終於能獲得一線希望離開寂滅歸墟的日子。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很快，這方倒影世界的天穹，如風中的肥皂泡般劇烈波動扭曲起來，大地也化作了水中倒影般，毫無實體之感，隨着整片世界一起搖晃。
充斥天地的四元素迅速滲入大地，消失在這方世界中。
沒了作為大世界基本的四象元素，這方大世界在眨眼間崩解，化作一團迷濛的光影，漸漸歸於了虛無。
在坍塌至一點的迷亂光影中，沈源看到了一條纖細的通道。
通道的盡頭是一片白芒，從中沁出的氣息，是沈源萬分熟稔的“現實”！
沈源眉心深青色光芒一閃，靈魂源力化作靈軀，倏忽間離開了這具身體，向那纖細通道一頭扎了過去！
只要游過這條通道，便能抵達現實世界，回到地球上！
就在深青色光芒幾乎要徹底沒入纖細通道，抵達另一端的現實世界之時，一隻淺灰色的大手忽然冒了出來，一把便抓住了沈源的靈軀。
沈源驚呼一聲，下一刻便覺天旋地轉，竟被這隻大手給扯了出來！
眼前那纖細通道一陣抖動，消弭於無形之中，再不復存在……
沈源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重歸平靜的混沌之境，旋即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在這倒影世界中枯耗了整整五年！才等來這麼一個機會，這是他回歸現實世界唯一的機會！
如果寂滅歸墟不出現波動，不主動放行，哪怕就是真神在此，都無法掙脫出去！
眼前的機會一旦錯過，恐怕這輩子都等不到下一個了！
“你去死吧！！！”沈源赤着雙眼，身上靈魂源力化作一片深青色浪潮，向那淺灰色大手出現的方向猛撲而去。
一個穿着兜帽的高挑男子輕輕揮了揮手，身上淺灰色氣流涌動，輕描淡寫地擊潰了沈源的含怒一擊。
見到此人，沈源愣了一下，沒再繼續進攻。
兜帽陰影下露出一截尖窄的下巴，皮膚呈淡紫色，神秘而冷峻。
沈源曾經無數次地注視過這個身影，也被那兜帽下的雙眼無數次地注視過。
“笛巧？”沈源沉聲喝問道。
他早知道自己兩人間應該會有一戰的時候，但他絕對沒有想到，這個笛巧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阻止自己回歸現實……
兜帽微微抬起，一雙泛着七彩光芒的眸子冷冷看向沈源，“我離開那處後，緊趕慢趕，終於趕在你逃走前，截住了你。”
沈源微眯了眯雙眼，問道：“你究竟想要什麼？這倒影世界是你弄出來的？”
“我本來也沒想要什麼，不過在這倒影里看看那所謂的虛空守護者傳承，到底是怎麼來的。直到我感覺到了你。”
“萬萬沒有想到，這寂滅歸墟里竟然還會有活人在，有意思。”
“想來你和這倒影世界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才會在寂滅歸墟里看到這個倒影世界。”
沈源心中念頭連閃，從笛巧的話中聽出了不少信息……
“……你把我老師怎麼樣了？”沈源緊攥拳頭，低聲問道。
剛剛那一次交手，沈源已經出了全力，但笛巧只是簡單揮手，便將之消弭於無形。其境界已經達到了令沈源無法揣度的程度，恐怕……
恐怕眼前這人，是沈源見到的第二尊真神……
以對方的境界，既然注意到了虛空守護者傳承，並且對其有了好奇心，便定然會先去找祖爾。
這倒影世界，畢竟只是一個沒有邏輯的投影。雖然能反應出一定的真實，但終究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