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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角落中悄然響起:

“先生既欲殺之而後快,何不直接出手?”

袁天罡一聲輕笑,目光淡淡掃過陰影中的一團黑影,緩緩開口道:

“殺之而後快?本座何時說過要殺?”

那個聲音明顯帶着一絲不屑:

“即是不想,為何設下重重障礙?”

袁天罡沒有說話,慢慢踱至陰影之中,看着那個半米多高的罈子上的人頭。

那是一個人彘。

彘,就是豬。

人彘就是把人的四肢剁掉,剜去雙眼,破壞聲帶,割掉鼻子,使其雙耳失聰,有的還要剃掉全身毛髮,投入茅廁之中,使其在無盡的黑暗與痛苦中煎熬。

求生不能,求**。

傳聞中劉邦的老婆在他死後便將那個最得寵的戚夫人做成了人彘。

不過袁天罡眼前的這個人彘還算好一些,至少他生活在罈子里,耳朵聽的見,嘴也可以說話。

只是樣子有些猙獰。

整張頭皮被揭掉,雙眼被剜出,眼皮被縫合在一起。

簡單形容的話,這就是一顆被火燒過的腦袋,疤痕縱橫交錯,令人作嘔。

那人彘似乎感受到了袁天罡的氣息,側着耳朵聽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語氣之中竟然有些感慨:

“你有多久不曾走近了?怕是已經忘記了我的樣子吧?”

袁天罡眼神複雜的看着那顆腦袋,輕輕的嘆了口氣:

“當年若非如此,如何保你性命?今雖苟且,卻也仍舊活着,你該謝我。”

人彘臉上扭曲的疤痕導致根本無法看清其表情,只是聲音之中多了一絲怨毒:

“莫要說的那般仗義!袁天罡,你留我性命所為何時,你當我不知?”

袁天罡沒有理會人彘的話,淡淡說道:

“你可知,那人有着遠超於你的煉丹之術?”

人彘一愣,隨即笑道: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藉此人之手治好你那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哈哈,我勸你還是不要痴人說夢了,你那張臉生機盡毀,根本無藥可救!”

袁天罡藏於袍袖之中的拳頭悄然握緊,隨即又緩緩鬆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淡然平緩:

“你應該知道,若是一月前與我說這種話,會是什麼下場。”

人彘嗤然一笑,沒有搭腔。

袁天罡將雙手負於背後,繼續說道:

“這世間之事,變故頗多,你借丹藥之功,藏身於世間多年,本不該再惦念世間榮華,卻偏偏心生慾念,為爭以女子再入塵世,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此事,怪不得旁人。”

人彘頓時一聲怪笑:

“袁天罡,若非如此,你豈能活到現在?”

袁天罡絲毫不以為意:

“久活於世又如何?白雲蒼狗,碌碌餘生而已。”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

“徐道人,你怕是還在等待一個機會吧?論年齡,我想,你兩倍於我都不止,可對否?”

人彘臉上絲毫看不出表情,但卻沒有出言反駁。

袁天罡似乎並不需要人彘的回應,自顧繼續說道:

“你我相識已有兩百餘年,難道本座還能猜不到你是誰嗎?長生不老之丹,自古帝王無不嚮往,那人成就不世之功,卻不曾想會折在你的手裡吧?

為建功,得天下,自他之前無人敢稱帝;卻未曾想到,最終禍事卻因女子而起;徐道人,你能與天爭壽,卻幾次三番因情生禍,當真值得?

那宮殿本是為她而修,那人又緣何將其付之一炬?當初的那場大火,當真是那人自己所放?”

被他稱為徐道人的人彘閉口不言,雖看不出其臉上是何種表情,但氣息卻明顯有些不勻。

袁天罡說完之後,兩人之間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他今日似乎感慨頗多,明顯是還想將他們之間的對話繼續下去。

不過人彘始終不發一言,這讓袁天罡感覺有些無趣。

良久,袁天罡輕嘆一聲,再次開口說道:

“你我今日所談,與諸事無關,以你今時之狀態,想要翻身,幾乎絕無可能。

當初我將你救下,的確存有私心,多年來你一直為我辨別丹草,也算於我有恩。

你我所求不同,本無仇怨,若有機會,我自會相幫;只是此人身份古怪,幾年內迅速崛起於江湖,而今又得了渝州城,我留他不得,但卻也不會就此除掉。

一番苦心安排,實則只為磨鍊其心,並非要害其性命;你我皆心有重結,希望便在此人身上,若是日後能為我所用自然最好,否則,便說不得要將其親手毀之。

此人尚且年輕,心機不深,若非如此,怕是難以快速成長;卻又鋒芒太盛,身負奇才,易遭殺身之禍。

這世間之大,恐其並未深知,就連朱溫那盜國之徒,也只是井底之蛙。

中原之地,看似廣袤,實則不過彈丸,心存虎狼之念者,正自暗中窺視,戰事不日便起,以他之力,如何與之相抗?”

聽聞袁天罡此言,那人彘終於開口,卻明顯有些不屑之意:

“袁天罡,休要惺惺作態,你最愚之處便是如此,心心念念之事不外乎李家江山,可那與你又有何干?日月輪轉,國之興衰,一切自有天數,憑你之力,妄想改變天下之勢?痴人說夢!”

袁天罡聽了也並不生氣:

“盡人事而聽天命,我的事,無需你來操心;你需要掛懷的,該是那人,若他真能按我所想,以他對於煉丹之術的掌握,或許你真有機會復原也說不定。”

人彘輕聲一笑,再不言語。

袁天罡再次看了他一眼,也轉身離開,緩緩朝門外走去。

西南蠻荒。

劉威此時心裡多少是有點兒慌的。

儘管之前已經想到了此行必有兇險,卻未曾想只是一步便以到了絕境。

類似這種襲擊埋伏並不可怕,就算沒有小米和笨笨的空間,他也能躲進自己的空間之中。

只是身邊之人心懷歹意,稍有不備便可能死於非命,這才是他最為擔憂的。

這一路走來,劉威已然不知最初那個整天只知道種菜買菜的菜農商販,他也有着屬於自己的野心。

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路,就一定要走下去;不為成就,只為探索。

雖然神農的傳承並沒有給他帶來實質的強大力量,但卻讓他認知到了曾經根本沒有想過的世界,也讓他真正明白了一個道理:

強大的意義不是無敵,而是,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