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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篇?特古爾茨下

設若這個世界中存在緣分,那必定是從偶然中應運而生,一個又一個微不足道的巧合把我們緊緊地聯繫在一起,直至最後,變得不可分割。布年莫此時也不知曉屋裡的那位“親切”的外國人,會給她帶來怎樣恐怖的噩運,就如同人類並不明晰自己接下來的舉動,卻會間接地改變他的一生。

山間的棧道並不算平坦,坑坑窪窪的碎石鋪在路面,道坡兩邊橫亘的野草,隨着慢慢步入秋季,變得枯萎干黃。小莫扭擺着碎步,往山坡上蹣跚而去,臉上掛着亦時恬靜的笑容,亦時哀愁的嘆息,彷彿老耋的勸誡早已拋諸九霄雲外,稍顯崎嶇的道路,也只是過目即逝,一心只念着心頭所牽。

這時已是黃昏,烈火似的太陽在天際線慢慢浮降下來,滾燙的灼燒着棉絮一般的雲朵。恰巧掠過的幾隻秋燕,啾啾的啼叫聲,襯配着此情此景,正如血海過後的哀鴻遍野。

小莫居住的山嶺另一邊,是一所早年修建的尼姑庵,駐在林中,四處皆是橫死村人所埋葬的墳冢。這時候,正是一眾尼姑敲經念佛之際,囫圇含糊的經文縈索在山間,小莫雖不懂什麼《大悲咒》、《金剛經》、《往生咒》,卻一如既往的單手並掌,看似虔誠的闔上眼臉,念道:“阿彌陀‘胡’...”

即將入夜的山嶺是陰冷的,可這並非於天氣有關,而是這山常年集聚的“寂”與“靜”,讓人如此感覺,這也許就與“熱”、“鬧”能成為一例鮮明的對比。倘若不是納尼們的誦詠,以初來之人,恐怕以為這山早已成為一座死人山,當然,只是“死人”...共居在一座“屋檐”下的物卻沒死,如現在正哇哇鳴叫盤踞在山腳下的樹蛙與棲在樹端的鴻雁。

這些房客似乎與小莫秋毫無犯,不足以礙,但有幾種卻是一定要加以提防的!這幾種生物身負劇毒,日落而起,日升而憩,最喜歡偽裝成與附近色調相合的膚色,匿藏其中,伺機捕食,但它們卻並不是想傷害到人,只是人的肉眼難以察覺,不慎踩着,便會被反咬一口,連道歉的話恐怕也說不及了!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個,城外不敨山林之事的人,總以為豺狼餓虎最為可怖,卻不想,山上的野豬才是最令人心驚膽顫的,一旦你傷害了它,它寧可死也要向你復仇,更何況它們在對戰中皮糙肉厚,受多處致命傷,都能夠存活下來,但令人想不明白的是,為何會因一處傷,而搞得兩方都魚死網破?大抵是觸碰到了它的“英雄氣概”吧。

小莫自然明白“有目標的大概是可以設防的,沒有底線大概是不能設防的”的道理,所以走路要大聲,驅走那些躲藏在石堆草叢下的“暗箭”。這“打草驚蛇”的習慣,也是從她父親那兒承秉的。無奈這天,少女情懷泛濫,一時忘卻了要領,輕手輕腳的向山上踟躕,反而未讓寄身在此處的“客”所察覺,渾然不知地一步一步的踏入雷池。

忽然,腳旁的灌叢中倏地一下,神不知鬼不覺地竄出了一條短尾蝮......

----已近午夜。

特古爾茨放下原子筆,扣上筆帽,遙望窗檯,此時天色已完全昏暗下來,心下暗忖,到下山洗衣的小莫為何還不歸來,不免有些許擔心。他坐在床榻上,寶貝似的捧起黑色筆記,將其闔上,重新置放回暗層。

“這麼晚了,她會去哪呢?”種種猜疑立即浮現上腦,“該不會是去當地的民兵政府通報了吧。”特古爾茨越想,心中越覺得不對勁,左右一思量後,便拿起了提包,披上風衣,出門向山下走去。

特古爾茨摸黑下山,卻不想棧道尚且崎嶇,腳下更是坎坷無數,才走了不一會兒,腳踝處就已磨出了幾個水泡。正當他準備暫時歇息,偃旗息鼓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喘氣聲,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他循聲探頭向聲源仰頭看去——身旁幾丈遠的密叢中,竟有個人影隱隱若現。這樣的突髮狀況更讓他如坐針氈,他順手拾起了地上一根稱手的木棒,佝着身子向人影走去。

“你怎麼在這兒?”特古爾茨剛走到跟前,臉上便從狐疑轉成一陣錯愕,他望着小莫一臉的黑汗,全身已在匍匐前行的過程,染滿了泥垢。

“好吧,等會再說。”特古爾茨丟下棍子,上前將小莫攙扶了起來,這時的小莫早已精疲力竭,再加上蛇毒纏身,還沒等說話就已經暈厥了過去。

————新月如鉤,黯霧般的雲層積疊在天空。

特古爾茨打好了一盆水,掌着小莫的背將她輕輕放坐了起來,加以細心擦拭後,小莫蒼白的氣色才稍微緩和了些,她迷濛的半睜眼說道:“給你...添麻煩了...”

旁邊的他聞言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小莫的髻發:“下回小心點,多虧了...咬你的蛇毒還不足以致命,要是...”

沒等說完,小莫頜了頜首。

特古爾茨知趣的停下了話茬,站了起來,取出水壺送到她的嘴邊,給她灌送了兩小口清水。

“...我要走了,以後會來看望你的。”說著,特古爾茨便轉過了身去,但還沒走幾步,就被小莫抓着了衣擺的一角:“不能再留些天嗎?”

她的眼神楚楚可憐地望着他。

他撇了撇嘴,回頭用手指颳了刮她的臉廓:“再等下去...他們...不行的。”

小莫的面容掠過幾抹惆悵之意。

他的表情也凜了一下,長吁了口氣。

她見狀,連忙擺起手來,故作強顏歡笑狀:“沒事的...沒事的,人總是有自己的事要忙...你去好了,不用在意我。”

他又短嘆了一聲,轉身準備走。

她的聲音又在身後懸起:“只是我的事,好像也就是守着你們走...姆媽也是這樣,爹爹也是這樣...大家都走了...可我就真沒事了呢。”

幾滴眼淚悄然滴了下來,她忍住了抽噎聲。

他重新走了回來,抿了抿嘴:“要是我把事情告訴了你...你也會讓我走的,這對於你,沒有什麼好處。”

單純的小莫點了點頭:“嗯,所以你去吧。”

特古爾茨有些於心不忍,他咬了咬牙,心中道:“怎麼這麼沒出息,人家好歹救了你,你卻什麼都沒有回報,還去質疑別人...現在人家有病,你卻還要孤身離去...算什麼狗屁紳士!”

心中天人交戰完後,他蹲身下來,握住了小莫的手:“想聽故事嗎?”

小莫一見他,肯多留下來些時,臉上即洋溢出了笑容。

這一晚,沒有人比特古爾茨更能說會道了,他幾乎把這一生的所見所聞全部傾囊授出,尤其是黑人卡德的事更是說得津津有味,只是說到了最後,他的臉上反而有些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