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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的白天相對於夜晚來說,還是稍顯短暫的。天色很快暗了下來,陸休換上一身白色長衫,手中摺扇一搖,準備出門了。不過剛出門便遇到了自己的母親李英,李英是個溫柔賢淑的女人,典型的賢妻良母。

“休兒,你這是要去哪啊?”陸休這身打扮李英很少見到過,忍不住有些好奇。

“去聽戲,今晚新月客棧有台戲,娘你沒聽說嗎?”對於自己母親,陸休非常尊重,從來不會撒謊欺騙她。哪怕是在外面惹了事闖了禍,只要母親問起,陸休都會老實地說出來。相比於陸遠明的嚴厲,李英的性子卻是十分柔和,陸休犯錯的時候她總是在一旁勸導和教育。

“有這事?娘也好久沒有聽過戲了……”李英也喜歡聽戲,特別是梁祝這台戲,這一聽說有戲聽也不由有些神往:“你去吧!”

“恩!娘你不去嗎?”陸休也知道母親喜歡聽戲,所以想邀她一起去。

“不去了!娘有事要忙呢!注意安全,別無端生事。”李英囑咐完就走了,看起來確實有事要忙。

“娘不是也喜歡聽戲嗎?怎麼不去呢?平時那麼閑今天卻忽然有事要忙,奇怪了!”陸休搖起摺扇出了門。

今晚的夜空很晴朗,漫天繁星閃耀着,點亮了整個蒼穹。只差一天便是滿月了,銀輝撒滿大地,儘管已經是夜裡,但青陽鎮的街道上仍然很熱鬧,到處掛着燈。街道被燈火照得通明,此時新月客棧早已經被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嚴實。

似乎早就料到這種情況,陸休天剛黑就早早趕到了,佔了個不錯的位置,此時一臉興奮的表情,不時往戲台後面瞄着。

新月客棧整個一層都空了出來,戲台早已搭好,只待一些重要人物到齊便要開唱了。

陸休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前面坐着不少各大家族的高層。平時這些人在普通青陽鎮百姓眼裡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人物,難得一見,沒想到今天竟然是齊聚新月客棧。“這些老傢伙要真是為聽戲而來就怪了,黃老千的面子這麼大,讓他們佔著這麼靠前的位置真是浪費。”戲還未開始,戲班子的一干師傅們已經在那擺弄手中的樂器了。一蓄着山羊鬍的瘦老頭不時拉響手中的二胡,變換着各種悠揚的旋律,引來一陣陣喝彩聲。

“這老頭二胡拉得不錯,看來這戲班子有些功底。”陸休心裡讚歎着。

場中忽然響起了琵琶聲,時起時伏,忽急忽緩。時若山澗垂下的瀑布,雄渾氣勢迎面撲來;時若小橋下的流水,輕柔婉轉……

這是《素女嘆》的節奏片段,陸休一下就聽出來了。這是在講述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為自己被征軍的夫君苦苦守候的故事。這女子等了整整五年沒有等到夫君的任何音訊,後來得知夫君在軍中得以重用,成了千夫長,並已經又娶其他女子為妻。苦苦守候五年等來這麼一個結果,這命運凄涼的女子一夜白了頭,第二天她失蹤了。十五年後江湖出現了一個神秘高手,手持三尺青鋒,是個女人。誰也不知道她的真名,據說她一身樸素的青衣,白髮齊腰,神情冰冷目似寒霜,於是武林中人都稱她為素女。後來也不知道是誰竟然挖出了素女的身世和遭遇,於是同情她凄苦命運的人便編出了這曲《素女嘆》。

整首《素女嘆》旋律高低起伏不斷,彷彿看到了素女在等待夫君歸來的日子裡,似愁似怨、時喜時悲的表情。素女嘆,嘆自己夫君見異思遷的背叛,嘆自己無謂的堅持,嘆上天的無情。

《素女嘆》

秋水望穿,期意綿綿托紅蓮,枯葉飄浮隻影現;唯懼君戲約,清眸閉,思念飛越亂陣前。

蝶舞昏黃,餘輝透窗映孤床,絕峰獨奏遙相望;只盼那雲端,朱唇啟,輕唱一曲無名狀。

憶霜,秋逝無痕,空亭細雨,長待也無恨。

霧回,弱影似醉,殘燭凄淚,問君何時歸。

獰冰,遲寒泄怨,蒼松白雪,孤墳伴只梅。

銘曰:天地遠,歸期盼歸歸無期,空等亦無悔。

陸休沉醉於這曲《素女嘆》久久不能自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陸休心中曾經亦有那麼一個身影,只是時日已久,唯有一絲無法割捨的情愫莫名停留。

“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我這個廢物書生。”陸休怔怔地站着,思緒紛飛。

聽完整首《素女嘆》,陸休的眼神變得清澈無比,腦海中一片寧靜,這是個可憐的女子,而這世上可憐的又何止她呢!

不多久,陸陸續續一些主要人物都已到齊。作為這台戲的東家,黃子榮站到了台上,朝前排就坐的大家族高層們拱手作揖。這黃子榮長相倒是英挺不凡,可惜生了個天生痴愚的兒子,要死不死地還長一頭癩子。難道是報應?黃子榮是不是做盡壞事陸休不清楚,但陸休知道黃子榮是個遠近聞名的老千,黃字賭坊就是靠他的賭錢積攢的資本開起來的,所以黃子榮有個外號叫黃老千。不過這黃老千自打開起了黃字賭坊後,自己便金盆洗手不賭了,要不這青陽鎮怕是沒有誰敢去他賭坊賭錢。而且黃字賭坊嚴禁賭博出千,凡是在黃字賭坊出千被發現者,一律嚴懲不貸。輕則被打斷手腳,重則留下性命。在這鐵血的手段下,黃字賭坊一下子生意紅火了起來,成了青陽鎮賭徒的天堂。而自賭博發家的黃老千身家也水漲船高,躋身青陽鎮十大富豪行列,這才有了跟大家族拉關係的機會。

“各位青陽鎮的鄉親父老,今晚來捧黃子榮的場,黃某人倍感榮幸。”黃子榮立於戲台上,做着開場的說辭:“今天有幸請到了幾位來自西疆的大師來青陽鎮作客,讓幾位大師感受一下咱中原武林的戲曲。”

戲台正對面坐着四個着裝怪異的僧人,想必就是黃子榮口中所說的西疆大師了。

陸休忽然一愣,他看到了父親陸遠明和母親李英,就坐在那四位怪僧的旁邊。作為青陽鎮最大家族的家主陸遠明,自然會被安排到最顯眼的位置。“娘還是忙到這裡來了!”陸休心中暗笑不已,只是父親的到來讓陸休有些意外。他從來沒聽說過自己父親喜歡聽戲,“難道爹是被黃老千請來撐場面的?這黃老千面子真有這麼大?”

在陸休千盼萬盼之下,一陣寒暄過後,黃子榮總算是下台了。

二胡緩緩拉響,配合沉悶的簫聲,一股子哀怨的氛圍立馬瀰漫開來……

“是《英雄淚》!”陸休喜出望外,這是他非常喜歡的戲。戲裡的主角是刀尊阮石豐,講的是刀尊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有得到刀尊這個稱號。一天妻兒被仇家趁他外出的空檔給擄了去,那是一夥無惡不作的山賊,經常下山劫掠附近村莊,毀舍奪財。老人和小孩被殺死,青壯年押上山當苦力,而婦女則慘遭**之後被賣予青樓。這伙山賊可謂是臭名遠揚,而正巧在掠奪一個村莊的時候被阮石豐撞見。普通小山賊都只有些三腳貓的粗淺功夫,可以欺負一下老實地百姓。但三個山賊頭子卻都是身手高絕之輩,大頭領甚至是個江湖一流高手,想必這三人落草為寇之前都是些凶名赫赫的惡徒。正因為如此,官府曾經多次派遣官兵前去圍剿都以失敗告終。那時候的阮石豐雖然還沒有成就刀尊,但已經十年輕一輩高手中的絕頂人物,屬於超一流的高手。於是一番激烈的廝殺過後,山賊大頭領和二頭領相繼命喪阮石豐刀下,山賊死傷慘重,四散而逃,三頭領因為這次沒有來而得以倖存。也正因為這件事,阮石豐與這伙山賊結下了仇怨,於是後來便趁阮石豐一次外出的機會,劫走了他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