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潮起，無法平息。唉，書法也寫不好，一筆一划都是散的，有種一事無成的感覺。”劉建設嘆息道。

“不要總去看潮水，春江之景，在於明月高懸。”方朝陽暗示道。

“我懂，人啊，千萬不要做錯事，否則，早晚會為此付出代價，這是誰也逃不開的定律。”劉建設感慨道，神情沮喪，鑒賞書法並不是重點，而是他需要傾訴。

但是，方朝陽是一名法官，在法庭上，他有權要求各方出示證據，坦白交代，現實中，案件首要是警方負責的，檢方介入後，也可以進行取證。

“劉總，有了錯誤不可怕，就怕一錯再錯，直到無法挽回。”方朝陽道。

“不知道該怎麼辦。”

“其實很簡單，坦白，爭取原諒，也許要面對一些責罰，總好過一直壓在心底。更何況，有些居心叵測之人，會揪住不放的，逃避並不是結束，還可能愈演愈烈，人也會在孤獨中越陷越深，直到沉淪。”方朝陽道。

劉建設沉默了良久，又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嗆得流出眼淚，這才輕輕擦了擦說道：“曾經的那份美好，早已被破壞了，現實，真的很殘酷。”

“殘酷也要面對，我知道，你有決心的。”方朝陽鼓勵道。

“好吧，我承認，那一晚，我跟她住在一起，她竟然錄音了，還交給了別人。”劉建設終於說出了真相。

“這種事情，你情我願的基礎上，不牽扯法律，我無法進行評價。”方朝陽道。

“但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總比頭頂始終懸着一把劍要好吧？另外，還有什麼比孩子的清白更重要呢？也許每種選擇都很艱難，但我想，目前這一種不是最好的。”

劉建設又是沉默，最終點頭道：“朝陽，我敬佩你的正直，反觀自身，污濁不堪，明天一早，我會跟女兒一道，再去警方那邊，把一切都說清楚了。”

“情況，也許沒你想象得那麼糟糕。”方朝陽微笑點頭，又說：“及時遏制傳播，才是正確的方法。”

“非常感謝你能過來，我實在不知道，該跟誰說起此事。”劉建設道。

“不談這些了，否則，會顯得我參與過多，跟我聊聊秦秀秀吧！”方朝陽笑道。

“呵呵，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她很漂亮，笑起來，嘴角掛着兩個酒窩，怎麼說呢，人生若只如初見吧！那時候，我非常窮，一條褲子都能穿半年，目標很簡單，吃飽肚子。”劉建設說起這些，眼中又出現了神采，初戀在他心中，留下了揮不去的記憶。

“怎麼相識的？”方朝陽問道。

“緣分很奇妙，有天晚上，我從工地出來，就看見幾個男人，悄悄跟着秀秀，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過去提醒她，一路將她送回家裡。她為了感謝我，第二天找到工地，給我送來親手做的盒飯，有炒青椒，還有紅燒肉，把那些工友們，羨慕得夠嗆。”

劉建設滔滔不絕地講述，從那以後，秦秀秀就經常來，兩人很快確立了戀愛關係。

為了能夠娶到秦秀秀，劉建設拚命幹活，努力攢錢，也去過秦秀秀家裡，對方的父母很開通，並不介意女兒相中了一個窮小子。

“談戀愛多長時間？”方朝陽問道。

“兩年多，其實，我們早就住過小旅館，藍天賓館不是第一次，唉，卻是最後一次。”劉建設眼中又出現淚光。

“在那個時代，她算是膽子夠大的。”方朝陽道。

“是啊，都很年輕，接觸久了，有些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劉建設道。

“談了兩年多，怎麼不早結婚？”

“我們想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為了攢錢，她也出去打工了一年多，那段時間，真是每天晚上都想她。”

“她去了另外一個城市？”方朝陽問道。

“百泉市，說起來，距離不遠，但我還是忍住了，沒去找她，偶爾打個電話。”

“什麼工作？”

“保姆，她回來後似乎變了，胖了些，吃得好吧，我們又住在一起，藍天賓館806，對了，她給了我一萬塊錢，那時候，這筆錢可不少。命運太殘酷，第二天，她就出了車禍，我當時，整個人都崩潰了。”劉建設道。

“肇事司機抓到了嗎？”方朝陽問道。

“沒有，發生在晚上，目擊者說，那是一輛沒掛牌的客貨，那時，城市沒那麼多監控，警方倒是追查了好久，最終也沒有結果。”劉建設道。

“能理解你對秀秀的感情，這是一份非常純真的愛。”方朝陽道。

“其實那晚，她一直在哭，說有事情想告訴我，但到底沒說，人沒了，秘密也跟着消失了。”劉建設道。

已經很晚了，方朝陽告辭離開，劉建設一直送到地下停車場，目送着方朝陽開車離去。

回到家裡，海小舟還沒睡，跟進房間問道：“朝陽，他到底說了什麼？”

“你自己聽吧，我去洗澡。”方朝陽取出錄音筆，交給海小舟，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半個小時後，方朝陽從浴室出來，回到房間里，海小舟早就將錄音文件導入手機中，正躺在床上仔細聽着。

見方朝陽進來，海小舟並沒有起身，鄙夷道：“你們兩個真過分，說話遮遮掩掩，像是在打啞謎，又是潮水，又是明月的，聽起來真費勁。”

“不怪劉建設，是我不想直接參与，以免搶了你和大勇的工作。”方朝陽笑道。

“跟猜測得一樣，劉建設就是受到要挾，為了所謂的名聲臉面，才讓女兒撤案的。哼，看來，他的臉皮比女兒更重要！你應該問問，到底是不是汪勝利在要挾他。”

“明天他會去報案的，這種事情，還是大勇他們詢問更好。”方朝陽道。

“鄙視你，謹小慎微的。”

“別這麼說，我可是被你們拉下水的，否則，生活肯定不會像這樣一團糟。”

“什麼意思，在我家生活得不舒服？”海小舟不高興了。

“當然不是，阿姨對我照顧得很好，別挑字眼。”

“呵呵，表揚你，不管怎麼說，劉建設能夠醒悟，離不開你的勸導。嗯，那個，把《春江花月夜》給我背一遍。”海小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