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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和鄭董的工作室就像是一個萬花筒,琳琅滿目無奇不有。幾台高配置的台式電腦和兩台d打印機是他們的主要設備。另外傳統的機械設備也不少,鑽床、車床、銑床、刨床,磨床、焊機應有盡有,但都是袖珍的,鑽床的大比家用縫紉機也大不到哪兒去。

工作室設在早年村子裡的禮堂。這個禮堂還是六十年代建造的,挺結實,一點點危房的跡象也沒有。禮堂正門的房檐上還鑲嵌着領袖的頭像。

舅舅他們的工作室在禮堂的後門,也就是舞台的位置。觀眾席上的破椅子早幾年就已經被村民偷走,一大片空地上早年雜亂不堪,現在整整齊齊乾乾淨淨;放着八個沒有球洞和檯球的檯球桌,分兩組,四個桌子一組。。我問舅舅檯球桌幹什麼用?舅舅說不是檯球桌是沙盤的底座。

我在舅舅的工作室無所事事地閑逛着,舅媽和嬸子熟練地操作着電腦,艾靜往d打印機里放了一些塑料粉末和不明液體,雲鵬也坐在電腦前繪製着圖紙。舅舅和鄭董則在傳統的設備前忙碌着。鄭董是鉗工出生,正站在鑽床前給一些木塊打眼兒,舅舅站在車床前加工一個零件。大家都很忙,就我閑着。我聽到艾靜興奮地喊:“出來了,出來了。”

隨着艾靜的喊聲,我看到d打印機滾出一個精美的建築模型。舅舅走上前,拿起模型上下左右反反覆復地看了個遍,指着模型對舅媽說:“這裡缺一根橫樑。”

當我一踏進村子,感覺我已經是外來戶了。關娜或許也有我此時的感受,所以她在我沒有來村之前就已經離開村子回bj了。我問艾靜,關娜知不知道我要來,艾靜說知道,艾靜跟關娜說了我一會兒就到,可關娜還是堅持要回去。艾靜說也許是舅舅訓斥了她一句,關娜生氣了。我問艾靜,舅舅為什麼訓斥關娜,艾靜說關娜在工作室不心把一個建築模型踩壞了。

我能想象的出關娜走在工作室里無所事事心不在焉的樣子。我現在就是這種精神狀態。我也想走,回bj去找關娜。我倒沒有跟舅舅生氣,我了解舅舅,在他聚精會神做事的時候,他和平常判若兩人。倘若有人碰壞了他的東西,不管是誰他都要與對方發火。早年舅舅痴迷寫作,就因為一張稿紙被風刮到外屋讓姥爺擦了鼻涕,舅舅和姥爺差點打起來。後來姥爺燒掉舅舅所有的稿紙,就是認為舅舅珍愛那些東西,姥爺就是要把舅舅珍愛的東西全部毀掉,姥爺心裡才舒服。說來也奇怪,滿院子的稿紙被付之一炬,舅舅反倒能承受了。還淡淡地說:“燒吧,反正都是廢品。”

我跟舅舅打招呼,說我想先回bj,舅舅說:“馬上就到了午飯時間,吃了飯再走。我還有一些事要向你諮詢。獃著無聊,幫舅舅一起把這些編織袋挪到沙盤底座那邊去。”

舅舅給我安排了工作,我也不好意思堅持着要走,只好按照舅舅的吩咐和舅舅一起勞動。

說來慚愧,我才二十八歲,舅舅五十三歲。干起活來,舅舅生龍活虎,我腰軟肚硬。我使盡全身力氣才拽動一個編織袋子往沙盤底座那邊挪,舅舅一手一個,提着兩個編織袋子往那邊走。

總算是熬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我滿頭大汗地癱坐在地上,喘着粗氣。鄭董笑呵呵地來到我近前,拿我尋開心:“怎麼樣?你這二十幾歲的心臟跟你舅舅這五十幾歲的心臟比,比不過吧?”

“舅,您吃了什麼大補的東西?我記得您從前沒有這麼神武?”我精疲力盡地對舅舅說。

舅舅二十幾歲的時候跟我現在一樣,面黃肌瘦,手無縛雞之力。舅舅毫不避諱他的從前,笑呵呵地對我說:“我從前跟你一樣,幹不了重活,就是因為好靜不好動。人的生命在於運動。這些年舅舅自己在村子裡什麼都得干,身體也就慢慢地比從前強多了。”

艾靜跑過來,給我遞了塊毛巾,笑我:“夏哥,您真該好好鍛煉鍛煉了。我剛開始也不適應,現在我每天不到六點就起床,晚上十點多一點就犯困。早睡早起,真的是受益匪淺。”

我們大家放下手中的活計,離開工作室,回舅舅家吃午飯。崔二媽早早地做好了午飯,午飯很簡單,一大笸籮饅頭,一個熬大菜,兩個炒菜,兩個涼菜。崔二媽今天沒有回家,加上我一共八個人,盤腿坐在舅舅家的炕頭上開始吃飯。我想喝一口,看着大家都沒有要喝酒的意思,也不好意思提出來。可我真的想喝一口,剛才幹活累得我夠嗆,喝點酒解解乏。

舅舅看出我的心思,對我說:“夏焱,你想喝酒就喝點,我們下午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陪你喝了。”

艾靜很有眼色,趕忙下炕,去給我拿酒。舅舅看着艾靜的背景,對我說:“艾靜是個好姑娘,和雲鵬恩愛着呢。”

艾靜回來,一邊給我倒酒一邊對舅舅說:“‘我好什麼呀,什麼都不會。“

“夏焱,舅舅今天做了一件錯事,關娜也是無心的,我卻說了她。那個姑娘就像林妹妹,多愁善感的很,聽

二建東說她以前不這樣,是不是有什麼解不開的煩心事?夏焱,你多關心關心她。”

“就是,你舅舅這個人一干起活來就六親不認。我都被他罵了好幾次了。”舅媽向我告狀。外之意是希望我原諒舅舅,舅舅並非針對關娜一個人,他對誰都一樣。

“舅,沒事。我剛才給她打了電話,她就是沒完沒了地自責,罵自己沒眼力勁。她沒有怨您。”

“這個孩子一定有心事。”舅舅說,“艾靜也說過她從前很活潑的。夏焱,不要疏忽,想辦法把她的心結打開。”

關娜的心結我明白,等我和王麗娟離了婚,關娜的心結就打開了。

鄭董看着我喝酒,饞了,向舅舅請示:“二建東,我下午的活不多,要不我陪夏焱喝點?”

“喝酒可以,但下午鑽床的活不能幹,萬一出點事故,我可不想沒了你這個財神爺。下午鑽床的活我干,你干點沒有危險的活就可以喝。”

“算了吧,我還是不喝了。不讓我摸鑽床,比不讓我喝酒還難受。”

曾經是一呼百應的榮光集團的董事長,現在被一個農民約束得畏手畏腳,傳出去誰會相信?我打心眼裡敬佩鄭董的為人,他的心胸真的比海還要寬廣,比藍天還要遼闊,

我想恭維鄭董幾句,手機鈴響了。又是王麗娟的,我接通電話。鄭董把食指擱到嘴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大家都不要說話。王麗娟在電話里問:“夏焱,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舅舅這兒,你給我媽打電話了?”從王麗娟的口氣判斷她已經知道我騙結婚證的事情了。

“夏焱,你周圍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