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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關娜雖做過兩個月的同事,但我們不是在酒吧認識的。

去年冬天我因受辦公室的那幾個同事以及頂頭上司沒完沒了的排擠,一怒之下將上司暴打了一頓,上司住進醫院,我被關了幾天,老爸到處求人,總算是放了出來。上級領導看在我姨夫的面子上沒有開除我,只是要求我自願離職。辭職後我無法面對家人,只能撒謊說北京有個同學的舅舅開了一家旅遊公司,同學介紹我去他舅舅的公司做營銷策劃,我的謊言造成了一個跳槽炒對方魷魚的歡喜場面。父母半信半疑,但還是很高興,欣然應許。

初到北京,因囊中羞澀在交道口南一棟居民樓找了一間四平米不到的地下室棲身。入住的第三天就目睹了一場血拚。

兩個女孩在狹小洗手池邊上洗衣服,不知何故發生了口角。起初只是相互對罵,後來發展到揪扯,再後來柔軟地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再再後來相互扔手中肥皂盒和裝洗衣粉的塑料桶。我站在狹窄的過道上看熱鬧,女孩們打架真溫柔。一般的情況下我不喜歡多管閑事,後來其中的一個女孩被對方打倒在地並打出了鼻血,恰巧她男朋友從外面買東西回來,見自己的女朋友挨了打,急了,一把揪住打人女孩的脖領子:”個逼的,敢欺負我媳婦,信不信我一腳踢死你。”

男人面目猙獰,一口東北腔,眼瞪得如同牛眼,罵聲野蠻而粗俗,舉起的拳頭像個鐵錘。被揪住的女孩嚇蒙了,臉色煞白,嘴角像風斗兒一樣不停地顫抖。眼瞅着事件有迅速升溫的可能,這要是出了人命可怎麼得了?衝動是魔鬼,這種情況下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於是鼓足勇氣走上前去,很禮貌地朝他們打招呼:“你們好,能打擾一下嗎?”

我的一句問候,叫停了男人舉起的拳頭。男人回過頭,挑釁般地問“怎麼著?”

“是這樣,剛才我進樓道的時候看到了兩個警察上樓了。不知道現在下樓沒有。當然就算他們下樓了也未必能聽到地下室里你們打架的聲音。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沒別的意思。”

我的話真起了作用,男人收起拳頭,粗暴地拽起坐在地上流着鼻血的女朋友,惡狠狠地沖另外一個女孩嚷:“臭婊子,你等着,我早晚廢了你。”

說完,男人扶着他的女朋友回他們的房間。另外一個女孩呆愣着看着我,似乎是一頭霧水,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突然峰迴路轉,一場血拚戛然而止,她一時間有點轉不過味兒了。我沖女孩乾笑兩下,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小的讓我無法形容,總之進門就上炕,上炕就撞牆。住了三天仍不習慣。我盤着腿坐在床上,整理旅行包里那稀疏可見的幾件生活用品以及換洗衣服……。“咚咚咚”有人在敲我房間的門。

我打開門,方才打架的那個女孩出現在我的面前:“你好,你房間有熱水嗎?”

“熱水?”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人家女孩是在跟我搭訕,“你一定是口渴了吧,吵架可累人了。我屋裡沒有熱水,不過我可以請你到外面喝咖啡。”

“喝咖啡多沒勁,要喝就喝啤酒,吃小龍蝦。”女孩天真的就像一個被爸媽打罵後又得到一粒糖果不由得忍淚含笑的小姑娘。

冠有北京最著名的美食一條街的簋街,位處東直門的西部。一到深夜,整條街燈火輝煌,燦爛奪目。一排排紅色的大燈籠整齊地懸掛在各個餐館的店外,讓人眼花繚亂。這裡是京城夜貓子們的天堂,也是京城各個公司加班一族充飢棲息的最佳場所。

女孩對這一段路況很熟,我們是步行從交道口到簋街的。短暫的接觸,我了解到女孩是個直腸子,換言之有點缺心眼。方才還張牙舞爪地與對方大打出手,轉眼間就變得喜笑顏開滔滔不絕了。這類女孩我見過,中學見過,大學見過,參加工作後在機關辦公室里也見過。她們心地善良,為人豪爽,唯一缺點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對自己不怎麼負責任。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性和愛都很熱情,失戀後,也都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這類女孩婚前的率幾乎高達百分之百。

我的性格比較隨和,遇到裝腔作勢、擺譜、端架子的人大不了話少一點,若遇到率真、直腸子、實誠人,我也挺能說的。有時還能詼諧上那麼幾句。

一路上女孩說個不停。談話中我知道了女孩名字叫關娜,年齡比我小五歲,家住內蒙古烏蘭察布盟。幼師畢業後沒有門路,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家待業一年多,沒辦法下定決心到北京打拚。

說是打拚可她也沒有一個比較具體的目標,到北京七、八天了,白天遊覽北京的名勝古迹,晚上回地下室睡覺。之所以住到交道口,是因為在家的時候就從百度里查好了中央戲劇學院的地址,便愣頭青似的一到北京直撲中戲,中戲找到了,可她什麼證件都沒有,結果被保安攔在大門外。她在附近瞎轉悠,逮誰跟誰打聽附近有沒有便宜一點的房子出租。走到北兵馬司菜市場門口,恰巧遇到交道口南居民樓地下室的管理員小陸買菜出來,關娜上前打聽,總算是找到了住處。

我也告訴了他我的名字,不過我把我名字的“焱”去掉了一個火,變成了“炎”,聲調瞬時從四聲變成了二聲,好聽了很多。我一直搞不明白,我老爸當年是抽的哪股風,怎麼給我起了這個一個彆扭的名字。難聽不說,大夏天在架上三個火堆兒,讓不讓人活了?

“夏衍?聽我爸說有一個劇作家,也叫夏衍。是左翼文化的領袖。他寫《林家鋪子》似乎成了我爸的精神支柱,總拿它和當今社會對比較,一比就喝,一喝就沒完沒了,煩死了。“

“小說《林家鋪子》不是夏衍寫的,是矛盾。電影劇本是夏衍寫的。”我糾正關娜的錯誤,“我的名字跟夏衍有區別,他是繁衍的衍,我是炎熱的炎。”

“你看過《林家鋪子》那本小說嗎?”

“我看過電影,是謝剛他爸謝添演的。”在家的時候,受我舅舅的影響,喜歡從網上翻那些老電影看。最喜歡看的是《英雄兒女》,看的時候還要掉幾滴眼淚。《林家鋪子》和魯迅的《傷逝》看完讓我有點喘不過氣,劇中的人物活得比我還壓抑,我對關娜說:“你爸是做小生意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微微一笑:“因為我看過《林家鋪子》。”

關娜突然轉移話題:“喂,你打過架嗎?”

“打過,不過我總是被挨打的那一個。我不怎麼會打架,總覺得打對方任何部位都會給人家造成傷害。有一次,我跟一個顯貨發生口角,實在忍無可忍,打了起來,結果我被打得鼻青臉腫。而我只是在對方的屁股蛋上輕輕地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