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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微微一怔,倒不是讓周御醫嚎那一嗓子給嚇到了,主要是周御醫的態度,他怎麼看都像是抱着一種必死的決心……

他寧願相信是自己把他給嚇着了。

“起來吧。”他聲音更冷,“朕希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再存心隱瞞,朕必不輕饒!”

周御醫立馬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抹了抹滿頭的汗,不等他到近前柳御醫就連忙將把脈的位置更讓出來,一張老臉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屏風後面半隱半現,一個不溜神就被另一面看個清清楚楚,周御醫哪怕是恨的柳御醫怨氣衝天,也不敢當面有所表示,憋着一口噁心,連坐也不敢坐。

按大晉宮裡的規矩,後宮妃嬪是見不得外男的,哪怕御醫診脈也只能隔着屏風——不受寵窮一些的妃嬪就要隔塊布簾,中間站着四個太監四個宮女外加太醫院跟來的正副醫師,妃嬪的手上還要有塊薄紗擋着不讓人看見肉,中間少了哪一段工序都會為人詬病。私相授受什麼的,除非是權傾後宮,否則不大容易擺平。

蕭衍一聽柳御醫心急火燎的往周御醫身上推,周御醫一到又嚇的屁滾尿流,他雖然心裡自我安慰不會有事,但是種種詭異的氣氛已經令他緊張到了極點。當下也顧不得男女之防,更何況一個四十多歲,一個六十多歲,做貴妃的父親和祖父都綽綽有餘了,他一把就把沈如意手上的薄紗給扯下來。總覺得不隔着什麼或者摸起脈來會更精準些。

“來吧。”

便是見多識廣,見了無數雙手的周御醫也不禁在腦袋懸在脖子的當口贊聲好手,芊芊玉手。指若青蔥一般。

周御醫屏住心神,手指輕輕放到沈如意腕部,然後他那眉毛就擰成了一團,再沒鬆開過,他嘆了口氣,換了只手又摸。然後收回手,往自己前襟上抹了抹汗。另一隻手又搭了上去。

陳槐都替他捏把冷汗,生怕他這麼摸過去,到最後貴妃什麼病也沒有。皇帝都能治他個猥瑣貴妃罪——

有話說話,總摸個沒完算怎麼回事?

就這緊張的氣氛,貴妃是得了多嚴重的病才能搭配得起來?

周御醫抬起手又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心裡直琢磨。如果這時候和皇帝說。頂好是再找幾個太醫院有醫術有醫德的人過來會診,不知道皇帝會不會一怒之下把他弄死?

“……貴妃娘娘之前可是腦部受過傷?”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周御醫索性選擇了伸頭,雖說伸的有點兒像慢動作回放。

蕭衍一聽心裡就咯噔一聲,他還記得沈如意當時和他聲情並茂的說起她是如何重生到姜湄的身上,正是因為程桃那一推,把姜湄腦袋給撞到流了不少的血。

當時他的注意力是在她之後為了跑來見他。做了無數奇葩事,他笑的前仰後合。好懸小舌頭沒笑掉了。

宮裡的確到處是姜湄的傳說,不過都是些她得寵後,或者那些被人笑話的終身為睡皇帝而努力的事情上,至於被程桃那一堆才推出個她,除了當事人和皇帝再沒有人知道。

周御醫這時候提出來,肯定是那一摔至關重要。

“你有話直說。”蕭衍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屁股挪開換了個方向坐。

……醫生講究‘望聞問切’,皇帝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

周御醫是想萬無一失,更精準些,可也不敢當面頂撞了皇帝。畢竟他前科累累,先前隱瞞不報皇帝還沒處置他,他哪裡還敢嘰嘰歪歪?

“微臣覺得……貴妃腦中似有淤血。先前微臣不敢肯定,所以才不敢聲張,如今……血塊似乎變大了一點點,脈象上更加明顯了。”

沈如意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像是要炸開似的。

她早該知道老天爺不會叫她這麼得意,這次居然沒被皇帝耍的團團轉,也沒被變態捅她刀子,她還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皇帝也喜歡的她不要不要的——

果然,事情在最初就安排好了結局,算是讓她享受了個美好的過程,然後當頭給她一棒子?

特么,她好不容易有一次滿意的重生,難不成就要毀到這上面?

姜湄原身就是因為摔那一下子死的,她這繼任者居然還要在同一問題上栽跟頭?

老天爺,沒創意。

“有淤血的意思是,我還是會死,是嗎?”她問,話音未落她的肩膀就被皇帝大掌緊緊攥着,像是要把她肩胛骨給捏碎了似的。

屋裡除了周御醫心裡有數,柳御醫和陳槐都直眉楞眼地望了過去——

又死?

無論姜貴妃這條活生生的人命,還是他們皇帝那血淋淋剋死寵妃的歷史,都經不起再多加這麼一位了。

周御醫欲哭無淚,貴妃娘娘問的太尖端的問題了,他如實回答恐怕活着走不出這道門啊。

“也不是說就一定……那麼嚴重。微臣醫術低微,也只能聽到這裡,不若將太醫院醫術精湛那幾位,張王李趙御醫院判們請來,共同商討一下。”他道。

“其實,臣也不敢說就咬准了說就是這麼回事,所以之前才沒敢胡亂聲張。”

蕭衍現在哪裡還顧得他是不是推卸責任,還是當真醫術不行,立馬叫人把太醫院有頭有臉那幾位全請到了永樂宮。

沈如意那隻手不厭其煩的讓五六個御醫輪番摸了個遍,她還沒覺得怎麼樣呢,就覺得皇帝握着她的那隻手很涼,還微微有些發抖。

她抬眸,就見他眉毛緊緊擰着,時不時舔舔乾澀的嘴唇。一張俊臉緊緊繃著,陰沉的目光望向屏風另一面,隱隱已經攢了一肚子的火。

“眾位卿家可有了統一的意見?”蕭衍冷聲道:“再轉一會兒天可就要黑了。你們是打算要留在永樂宮用膳了是不是?朕怎麼從來不知道簡簡單單的把個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先把結果秉上來,難道有這麼難?”

院判張予之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家傳的三代御醫,沉穩老練。

這時也驚了。看看左右,又對着屏風內明顯身懷炸藥桶,沒有人點都要自爆的皇帝一揖。“結果——周御醫不是都說了嗎?就是那樣啊。”

蕭衍的心頓時一折個兒。特么,他就知道他們磨嘰這麼長時間沒好事。

他還真做夢,這些人能指着鼻子罵周御醫是個庸醫,他家小妖怪其實就是吃了假孕的葯。才有的各種不良反應。

想到這兒。他突然騰地站起身,急道:“貴妃之前吃了假孕的葯——朕是說,被人下了假孕的秘葯,這個會不會在脈像上有影響?其實,她腦袋沒病?”

張予之眼皮一跳,他們這堆人正琢磨貴妃是喜脈,要怎樣用藥才能盡量准少對胎兒的傷害,還是直接讓貴妃把胎流了再治病。人人都往溫葯上用。就周御醫無所顧忌地狠勁用猛葯,看起來。他是個知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