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劉太后縱橫後宮二十多年,向來說一不二,自打新帝登基她這境況算是每況愈下。

先皇愛重她,自是多加扶持劉家,哪怕偶有出格也不過言語示警,就是不為她的臉面,也還考慮她的心情。哪像小皇帝二話不說,快刀斬亂麻,不僅自己在朝堂上多次排擠,甚至還扶起個董家來和劉家處處作對。

完全視她於無物。

全然不想想沒有她當初選了他這麼個便宜貨,會有他今天這般耀武揚威?

真當他自己是真龍天子,生下來是皇帝命?

沒有她,他娘不過她身邊一個宮女,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做到她身邊的嬤嬤,混的好了到老賞筆錢出宮養老,混的不好老死宮中,無論哪條道都沒他的份,根本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特么,早知道有今天就把他塞回他娘胎!

柳御醫那張老臉防備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別問我,我什麼也不會說’的表情,劉太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什麼是他不能說的?

他不是她親生兒子這事,難道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時知道的,小皇帝這一點倒是隨了他親爹老皇帝,心思比海還深,除非他想說,否則誰也問不出來。

許是沒有血緣的關係,從小蕭衍就不喜歡劉家的人,不止見了面就和她倆哥哥家的孩子打架,就是她倆兄長他也很是看不上。要說她的兩個兄長也是態度霸道了些。不過他始終是晚輩,做舅舅的難道也還要對他卑躬屈膝?

若說他小的時候,純粹心理上看不上劉家。長大後他逐年懂事,那更是當劉家是眼中釘肉中刺一樣。

這時候,可不是羊肉貼不到狗肉身上這套話能自我安慰的了。

小皇帝登基沒幾年,就私下裡查過他親娘的事,不過是她坐守後宮,少數知"qing ren"也都死的差不多了,也不知查到了什麼程度。

劉太后沒有追查皇帝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他罷手,她也心照不宣地從不提起。

他該知道,從他作為她的嫡子繼承大統開始。他的嫡母——寫進玉牒史冊的就永遠會是她。

只是,小皇帝長到如今二十歲,他已經完全脫離了劉家的影響,反過來卻開始制衡劉家了。

甚至因為她的偏向。連她在宮裡的羽翼也都剪的七零八落。

想當年。太祖為制衡太監勢力過大而建立女官制度,大晉一百年來,後宮歷來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女官和太監勢力此消彼長,現在她這好兒子就扶持太監來抵抗來自她的壓力……

真是長大了,對付她起來手段層出不窮,那叫一個快准狠絕。

如今時不我與,形勢沒人強。加之劉太后這事做的自己也覺得怪丟人,好好一個計策不知怎麼居然就漏了。倒也不敢腆着臉和人家叫囂。又恐皇帝礙於她太后的身份,不好把事做絕,留人話柄,卻把氣全撒到劉家,私底下抓劉家的小辮子撒氣。

雖是自家人,劉太后也不得不嘆一聲,劉家上至她那倆哥哥,下到她那些個子侄沒幾個消停貨。

酒色財氣不說佔全了,也差不多,更讓人來氣的是飛揚跋扈,都當她這個太后是橫在他們腦袋上面那塊免死金牌,要不是皇帝半點不留親戚情面天天照着飯點兒敲打,前陣子又擼了劉家幾個當官的,天都是敢捅個窟窿的。

當下只好叫左嬤嬤往劉家傳話,叫他們這些天都貓家裡頭,哪個也不許跳出來當出頭鳥。

誰知她那嫂子帶進宮那幾句,好懸沒把劉太后鼻子給氣歪歪了。

“那……”永昌侯夫人咽咽口水,把她家活祖宗那話硬着頭皮給問出來,臉色憋的煞白:“侯爺讓我問,”她突然壓低了聲音,附在太后耳朵邊道:

“皇帝到底是不是劉家人?”

劉太后一手捂住後脖子,幾乎沒把她氣個倒仰,氣急敗壞地道:“這話是你們能說的?!哪裡聽來不三不四的閑言碎語,也敢往深宮裡帶?!”

她好懸沒氣炸了肺。

她這嫂子好說也是工部給事中家的嫡女,不說大門大戶也算多少有些見識的,仁壽宮裡里外外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哪怕是壓的再小聲,就能保證沒個耳朵靈利的聽着?

皇帝名義上是她兒子,可也是大晉皇帝,當庭議論皇帝出身,她真是好日子過膩了,想把腦袋挪挪地方?!

“都給哀家出去!”劉太后一擺手,眾宮人目不斜視,連左嬤嬤見事情不妙也跟着溜了。

直到殿里空蕩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劉太后才恨的咬牙切齒地直拍桌子,臉都擠變了形。“兄嫂是覺得咱劉家還不夠鬧騰,想自己往火上也添柴火?滿京師都等着瞧劉家的笑話,你們還不長點兒心,一天天都瞎琢磨什麼?這話是你們能說得的?!”

“阿衍是我親生骨肉,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蕭家嫡子!”她道。“外面都愛傳些個子虛烏有的所謂皇家秘聞,你們是皇家國戚,這些話是你們能亂傳的?你們是嫌皇上對你們還太客氣是不是?!”

永昌侯夫人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大長臉,眼角嘴角都往下垂。

她雖是侯夫人,永昌侯十來個小妾,外面還置着宅子,早就不進她屋裡,性子軟,得寵一點兒的小妾都壓不住,也就仗着她生的倆嫡子個頂個兒永昌侯的驢脾氣,作起來天翻地覆,這才使得在府里尚有一席之地。

她自是知道這話的厲害,但礙不過是她家侯爺耳提面命讓說的,如今一看劉太后臉色都變了。她嚇的腿都軟了,直打哆嗦。

“這這這、這是侯爺讓問的,真不關我事……”她囁囁道:“侯爺是外男。到底進宮不方便,一定要我當面問清楚……說我要是不問,就不許我回府……”

劉太后心頭一口老血差一點兒就噴了出來。

“你也叫個一品的誥命夫人,他說不讓你進就不讓你進?你少理他,他若再作,哀家也叫皇上不必看哀家的臉面,從重處罰了!”

永昌侯夫人心道。也就你還自我安慰皇上還看你臉面,皇帝三天兩頭的敲打,劉家怨氣衝天了都。

劉太后知道自家嫂子軟麵糰的性子。深吸了口氣道:“外面亂傳,你們可不能亂傳,自家亂了套還成何體統?你就回去和哥哥說,就說哀家親口對你說。他若再管不住劉家給自家抹黑。哀家可要親自請皇上罷了兩位哥哥的侯爵,劉家一家子也不用在京城呆,全回老家種地去!”

……第十八回了。

永昌侯夫人默默記下來,當年還是皇后說出來這番話來,好懸把她嚇尿,後來隔個一年半載就掏出來敲打她倆哥哥,她也都習慣了。

“不是——我們沒傳。”她知道宮裡也就剩太后這條大腿可抱了,為了自家兒子的爵位她也不敢把太后給得罪了。還是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實在是外面傳的滿天飛,侯爺也是一時情急。回去我會和侯爺好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