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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見狀,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怕梁幼惠害羞,讓落梅把立在屋檐下吹着寒風的丫鬟媳婦都叫到抱廈里去歇着:“有什麼事,會傳她們的!”

落梅應聲而去。

梁幼惠就露出感激的神色來。

沈穆清卻有了幾份為難。

兩人並不相熟,讓自己招待梁幼惠,怎麼個招待法?如果不是有這樣一個插曲,倒可以出去賞賞雪,到溫棚里去看看花,或者到靜順齋走走......

梁幼惠也在為難。

如果沈姑娘提議出去走走,以自己現在的情況,要是中途想上凈房......

想到這裡,她不由急急地道:“妹妹,你可會打葉子牌......我們不如也來打牌吧!”

這到是個好主意!既可以打發時間,也可以不用出門。

沈穆清忙點頭:“前兩年也陪着太太玩玩,後來進了學,太太也沒這精力了,倒是很久不曾玩了!”

梁幼惠聽說沈穆清會打葉子牌,舒了口氣,笑道:“我也是陪着祖母消遣消遣!”

沈穆清喚了英紛去拿葉子牌,又問梁幼惠:“要不要把紫紗或是丹碧叫過來!”

梁幼惠笑着搖頭:“我還怕妹妹糊弄我不成!”

沈穆清吃不準梁幼惠是真的不怕自己三打一,還是不願意兩個隨行的人在跟前服侍。不過,她不希望因為打牌的輸贏而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來。她笑道:“我倒是想糊弄糊弄姐姐,可也要我手裡有人才行——這屋裡,也就我和英紛兩個人會打牌,其她的,統統不會!”

梁幼惠很吃驚:“統統不會嗎?”

倒不是真的都不會,主要是她自己不是很會,而英紛卻是她們當中最精明的一個,也是牌打得最好的一個。她雖然不想贏梁幼惠的錢,可也不希望自己這邊輸得很慘。,

沈穆清點頭:“真的是都不會。就是我,也只是勉強能玩玩!”

梁幼惠笑道:“那就喚了紫紗來吧——她的牌打得不錯。”

四個人,梁幼惠和沈穆清一左一右地坐了,臨窗的是紫紗,半坐在炕沿的是英紛,開始打起葉子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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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熙堂的東廂房是座三間的敞廳,李氏平常就在這裡招待通家之好的女眷們。

因席面上大家都喝了點酒,敞廳里又燒着地炕,幾位夫人都脫了褙子,穿着對襟小襖圍坐在南梢間正中的那張紅漆海棠花彭牙四方桌前,搓牌的搓牌,看牌的看牌,交頭接耳說貼心話的說話,丫鬟媳婦們穿紅着綠地穿梭在其中敬茶上點心,很是熱鬧。而李氏則陪着胡信的夫人坐在堂屋裡鋪着大紅綉雲紋捧壽的靠背引枕的黑漆嵌雲母羅漢床上,搭着黑狐皮袱子說著閑話。

“......正是好動的年紀,看見什麼都要拿在手裡看看......”胡信夫人滿臉是笑的說著自己的寶貝重孫,指着炕桌上陽羨砂盆里的幾苗水仙,“家裡的這些東西,都被他拔光了,早就是只見葉子,不見花蕾。”

李氏呵呵笑:“活潑些好,活潑的孩子都聰明!”

胡信夫人提起重孫就高興,眼睛眯成了一道縫,連連點頭:“可正是這個理。雖然說是皮,可也聰明的很,什麼東西一教就會,一看就通......把我們家老爺稀罕的......每天都要抱一抱,不然睡不着覺。”

正說著話,就聽見南邊傳來趙符夫人的聲音:“秦夫人,您可不能看兩家的牌......左右逢源啊!”

兩人不由循聲望去。

就看見柳進夫人坐了東,趙符夫人坐了南,梁淵夫人坐了西,謝敏夫人坐了北,秦瑋夫人正坐在柳進夫人和趙符夫人的桌角,指點着柳進夫人打牌。

秦瑋的夫人掩嘴而笑,那柳進的夫人卻忙着辯解道:“秦夫人是看我不會......這才坐在身邊幫我看着的!”

梁淵夫人就笑道:“定是趙夫人整了大牌,怕我們知道......大家可看仔細了,她面前下了兩句索子。”

趙符的夫人笑着輕呼了一聲:“觀牌不言真君子,觀牌不言真君子......”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李氏和胡信夫人收回了目光。

李氏笑道:“早幾年也能陪着玩玩,這幾年到是越發沒這精神了!”

“這大悲大喜的玩意,還是她們年輕人受得住啊。”胡信夫人連連點頭,“說起來,你也好長時間沒出來走動走動了。我過幾天要去廟裡吃齋,你要不要同去。”

李氏聽着,身子一僵,笑道:“我們家不比京都戚勛,人手少,怕到時候照顧不到——還是不去了!”

胡信夫人聽了,還欲說什麼,已有個清朗的聲音插了進來:“是誰要去廟裡?”

兩人抬頭,就看見秦瑋的夫人施施然走了過來。

旁邊的丫鬟忙設座。

“我坐在那裡只有被她們掂記的份,還是和兩位夫人坐坐,說說話兒。”秦瑋夫人笑着坐了下,“我剛才聽着說要去廟裡,是哪位夫人要去?”

“過幾天就是十五了!”胡信夫人笑道,“想約了沈夫人一道去,沈夫人說家裡的人手少,怕到時候照顧不到!”說著,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秦瑋夫人微微一笑,熱情地道:“這是多大點事!要是夫人定了日子,只管告訴我一聲——我娘家那個不成氣的弟弟正巧來京中公辦,讓他帶着人去給夫人打頭陣,我看這滿京都有誰敢亂來!”

李氏一怔。

秦瑋的夫人戴氏,其父鎮國將軍、遼東總兵戴勝輝也是大周王朝赫赫有名的大將,與鎮安王袁晟稱號“東戴北袁”。她是戴勝輝的嫡長女,只有一個兄弟戴貴,兩年前世襲了指揮僉事之職,是正四品的武官。

胡信的夫人已面露驚異:“怎麼?令弟到了京都嗎?不知道來辦什麼差?”

秦瑋夫人臉上閃過驕傲之色:“今年九月,高麗人趁家父患疾之時來襲,我弟弟臨危受命,以兩千人抗擊高麗三萬人大獲全勝。太后娘娘聽了歡喜得不得了,特宣了他進京面聖呢!”

“哎喲!”胡信夫人不由提高了嗓聲,“這可是天大的喜氣啊!怎麼也不見你說一聲,我們也跟着喜一喜。”

秦瑋夫人卻是神色一暗,道:“有什麼好喜的......建功立業,是他們爺們的事。我只關心他的婚事——他今天都十八歲了,我那弟媳婦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家父為此可是愁斷了腸。”

胡信的夫人一怔:“這麼一說,年紀也的確不小了。怎麼就沒有把親事定下來呢?可是眼光太高了?”

秦瑋夫人苦笑:“我母親去的早,父親沒有續弦。倒是把這事託了我,可我天天在府里待着,不是圍着灶台轉就是圍着孩子轉,哪裡有適合的人選......哎,這次他進京,家父特意寫了一封信給我,讓我這次一定得幫着弟弟把婚事定下來......”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拉了胡信夫人的手,“夫人熱心快腸,又見多識廣、有人脈,有適合的,也要幫我說道說道才是。到時候妾身定會一年四季給夫人做鞋穿。”

李氏靜靜地坐在那裡,低頭垂目地望着炕桌上的那杯茶,嘴角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胡信夫人呵呵笑起來:“鞋到不用了,有這個心就是。”說著,臉色一正,“也不知道你們家要找哪樣的?”

秦瑋夫人笑道:“我們家的情況,夫人也是知道的。母親早逝,家裡暫時由一個無兒無女的老姨娘主持中饋,又沒有庶出的兄弟,我底下三個妹妹也嫁了......”

胡信的夫人聽着點頭:“這樣說來,最好是找個能幹些的——畢竟是進門就要當家的。”

秦瑋的夫人很是贊同的樣子:“夫人說的極是。我家也有點薄產,到時候都是要交給弟媳婦手裡的,如果性子太弱,怕是鎮不住。”

“你讓我想想......”胡信夫人沉吟道,“十八歲......差個一、二歲的,好像沒有......大一些的......到是有兩個......”

秦瑋夫人忙道:“家父曾經給舍弟看過八字,說不能找大的,只能找小的。而且最好還是小個五、六歲的,最好......”

“這樣啊!”胡信夫對李氏笑道,“小五、六歲,還沒有笄,只怕這婚事......”

秦瑋夫人正要接話,只聽見南邊嘻嘻哈哈的起了哄:“不行,不行,這局不算......哪有這樣的打法......秦夫人,快來救場......”

三人望去,就瞧見柳進夫人逃也似的朝着她們來了:“......我這牌明明是個大三元,你們卻說是詐......秦夫人,快來幫我看看......”

秦瑋夫人眉角輕蹙,梁淵夫人已笑盈盈地跟了過來:“秦夫人,你快來吧!不然,這牌局可是要散了!”

說著,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

柳進夫人拉着秦瑋夫人的手:“好姐姐,幫我去看看!再輸下去,我可是連買花戴的錢都沒了!”

那趙符夫人歪在牌桌前笑得不行,打趣柳進的夫人:“我不管你有沒有花戴,這局的錢先給了再說!”

謝敏夫人就和其他幾位看牌的夫人笑着調侃道:“看見沒,都察院的人就是與眾不同,人跑了,債可不能不還!”

大家都哈哈哈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