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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楚國已經十分寒冷,朔風急躁的刮著,人走在街上也覺得寒風刺骨,只覺得腿腳都麻木難以移動。

長長的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不經意間,陸鳴鳳卻看見街沿旁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蜷縮在地上,如同一隻將死的老狗,看着真是寒酸可憐。

陸鳴鳳目光稍微停留,陸勇便也注意到了那老者,陸青禾也轉頭去看,神色莫名。

她清冷漂亮的容顏也如同這臘月天一樣,冰霜寧靜。

陸鳴鳳不禁目光一頓,反而注視着三妹,她……渾身籠罩着若隱若現的寒光。清冷如月宮裡的白兔,拒人於千里。

陸青禾回過神,見姐姐在看她,頓時有些有些不自然的對陸鳴鳳笑了笑:“姐,我們給那個老爺爺一點錢吧,沒有吃的,只怕他過不了冬。”

聞言陸鳴鳳回頭看着她,心思微動。點頭對陸勇說道:“拿十兩銀子給他吧。”

陸勇應聲過去,從錢袋子里拿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給他。

那瘦骨嶙峋的老頭連連點頭對陸勇道謝,卻因為激動險些摔倒,看着狼狽不已。

臨走的時候,陸青禾突然有些悵然的說了一句:“眾生皆苦。”

陸鳴鳳聽了這話,突然朝那個老人走過去,幾人都被她這突然的舉動一驚,都愣愣的看着她,只見她走過去扶起那老人,讓陸勇過去在前面一家酒樓訂了一間客房,扶着老人去了客房。

讓人給他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又給他買了吃的。經過一番打扮,那老者竟然顯示出幾分儒雅的氣質出來,這倒是讓陸鳴鳳微微驚訝了。

陸青禾不懂姐姐這是在做什麼,就是因為她那句眾生皆苦,她就如此做嗎?可是實在不明白她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陸鳴鳳忙完了一切,這才拉着陸青禾道:“看見了嗎,只要你肯努力,你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你才多大的年紀,就滿嘴的眾生皆苦,你花一樣的年紀,不要什麼事都不敢嘗試就放棄了,那還不如生下來就死了的好,也免得活着受罪!”

陸鳴鳳的話說的鏗鏘有力,像是一錘一錘的敲在陸青禾的心頭,震得她肺腑都疼,她半晌沒有回過神,呆愣的看着陸鳴鳳。

姐姐說……努力?

她有些怔愣,還沒有完全明白陸鳴鳳的意思,可是心裡卻掀起了波濤巨浪一時難以平靜。

相比陸青禾的怔愣,坐在一旁的老頭卻一臉驚訝的看着陸鳴鳳,眼神中涌動起一種希望,一種與他之前蜷縮在路邊苟且偷安的模樣截然不同,他眼神中的確是希望的神色。

陸鳴鳳沒有注意她,她滿心都是陸青禾勘破紅塵的那張清冷的臉龐,心頭疼痛酸楚,轉身就要出去,卻聽見一道暗沉嘶啞的聲音喊着:“姑娘等等!”

陸鳴鳳訝異的回過頭,見一身靛青袍子,凈面修須後看起來乾淨清爽的老者正文質彬彬的向她走去。

陸鳴鳳站着等他走近,拱手笑道:“老先生有何指教?”

聞言老頭連連擺手:“不敢說指教,只是剛才聽了姑娘對這位姑娘的肺腑之言,老朽深有感觸,所以……”

他略微猶豫,又如同打定了主意,對陸鳴鳳道:“姑娘小小年紀,卻能有這樣的見識,可見絕非俗人之輩,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

問她是何方人士?陸鳴鳳眉梢輕挑,饒有興味的對他道:“老先生有話不如直接說吧,拐彎抹角就太無趣了,不是嗎?”

見她如此豪爽,老頭仰頭撫須大笑,聲音倒是朗朗清風般明亮,哪裡還有半分之前在路邊看見的那種頹廢毫無生機的樣子。

沒有等陸鳴鳳想明白,他就朗聲道:“老朽知道姑娘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見姑娘身邊不乏身體強健之人,卻沒有詩書飽腹,有才華之人,不知道姑娘缺不缺一個賬房先生啊?”

賬房先生?陸鳴鳳心中暗暗嘀咕,說起賬房先生,她還真是缺,不過他竟然有勇氣毛遂自薦提出做她的賬房先生,不知有什麼能耐。

她想着遂問道:“你這話有趣兒,賬房先生可不是誰都能做的,不知道老先生之前是做什麼的?在哪家做工啊?”

被問起這個,那老頭微微一愣,這話問得有些尷尬,她明明是在路邊看見自己,可見自己當初是走入絕境了,可是他走入絕境並非因為江郎才盡,或者說是沒有智囊妙計,而是因為一些不可言說的事。

他的身世說起來就一言難盡了,很多事他也不願意再多人提起。所以被問起以前做什麼的,在哪裡做工,老頭不禁語塞。

陸鳴鳳見他似乎很是猶豫,雖然自己很缺賬房先生,可是不代表自己就會毛毛躁躁的找一個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身邊,這不是幫自己,而是害了自己。

說起賬房先生,明面上說是賬房先生,實際上卻是謀士,一個知根知底的謀士才有人敢用,像這種自報家門都不敢的,誰敢用,萬一用到了身份不乾不淨的人,到時候只怕反而吧自己給拖下了水。

陸鳴鳳想着也不再猶豫,說了聲保重,就要帶着陸青禾走了,老頭猶豫半晌,總算還是開了口。

“姑娘慢步!”他喊着陸鳴鳳,快步走過去卻因為太久沒有吃飽過而營養不良腳下不穩,險些直接倒下去。

陸鳴鳳伸手扶了他一把,這才堪堪穩住。

他看着陸鳴鳳,混濁的眼珠里泛着水漬,隱約還有幾分睿智的光芒,他顫巍巍的對着陸鳴鳳做了個揖:“姑娘,不是我拿架子要隱瞞,而是因為這件事太過於隱秘,越少人知道越好,不過如今您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你。”

他聲音悠遠,如同從很久遠的地方飄來,她聽着不由心驚,卻又安靜的聽着。

“老朽是四皇子府上的老幕僚。”

這麼短短一句話,卻如同一塊巨石投入靜湖中,瞬間激起千層浪。

四皇子?她現在在楚國皇都,四皇子應該就是楚四皇子,大曆宮玄遲也排行老四,卻是早早被封了靖親王的,那麼老頭口中的人就一定不是他了。

陸鳴鳳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面龐,楚四皇子之前和若玉公主一同作為使臣去了大曆,她那時候還身懷六甲,也在幾次宮宴上見過他們。

若玉公主莽撞刁蠻,楚四皇子色厲內荏,看着外表似乎很精明,可是實際上就是個肚中詩書無幾兩,做事顧頭不顧尾的人。

陸鳴鳳對他還真是沒有什麼好印象,印象最深的是若玉公主對宮玄遲有意思,說起宮玄遲,陸鳴鳳心裡又有些黯然。

此次來楚國,為了避開楚國和大曆的交戰的地方,他們先走水路繞過一段路,輾轉去的楚國。

她早就聽說了,宮玄遲作為元帥領兵出征,如今還在和楚國兩軍對峙,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不過她很快又把他壓回了心底,她看個老先生,沒有追問為何他沒有繼續給楚四皇子做幕僚,可是他卻垂着頭,低低的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