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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叻。”那宮人照着輕嵐的吩咐,備好了她的食盞,隔着牢門遞送了進去。

“我也不用紅焰鯢,”另一側的楊玄庭看了一眼輕嵐的食盞,覺得顏色也搭配得煞是好看,輕聲道,“給我來份和她一樣的。”

那宮人的神色有一瞬的遲疑,轉而笑道,“好的,爺要點兒酒么?”

“不用。”

“這可是上好的冷泉釀,外頭有價無市,咱們景國每年統共就二十幾壇,全靠貢國那邊的國禮啊。”

“我說了,不用。”

“可……”

那宮人還想說些什麼,抬眼就望見了楊玄庭略有些狐疑的眼神。

“嗨,這怎麼還成我逼您了,您不喝酒不喝吧。”宮人連忙揮揮手,只覺得若不是那牢門攔着,楊玄庭恐怕就要上來掐着自己的脖子問話了。

一側的林之業笑道,“輕嵐不能喝酒,不吃這道菜也就罷了,玄庭何不試試?”

“不用。”

楊玄庭只是淡淡地回應,並不多解釋。

儘管如此,宮人還是在林之業與楊玄庭的食盞中,都放了一小盅冷泉釀。輕嵐看着還是有些好奇,問道,“這紅焰鯢配冷泉酒,有什麼講究嗎?”

宮人還未作答,林之業先開了口,“當然有。方才那位小兄弟說‘冷泉釀有市無價’,這話當著紅焰鯢的餐前說就外行了。和紅焰鯢比起來,冷泉釀哪裡排得上名次。”

輕嵐眨了眨眼睛,“聽起來,這魚很是珍奇?”

“對,這種魚只生長在火焰山附近,能夠在接近沸騰的火山泉中存活,捕撈起來極為危險。”林之業一面吃,一面侃侃而談,“若只是捕撈成本高也就罷了,偏偏這紅焰魚做出來的羹湯,色澤如血,又帶有異香,所以更加難得。”

“能在沸水中存活啊……”輕嵐側着頭想了想,“那豈不是煮不熟?”

林之業笑道,“原本就不必久煮,當地人打撈上來以後,一般稍作清洗,再配以冷泉釀就能直接入菜。並不會像今日這道菜一般做得那麼複雜。”

輕嵐點點頭,“非要配冷泉釀的嗎?”

“對,”見林之業略有猶豫,楊玄庭也加入了這個話題,“因為紅焰鯢身體中含有一些微弱的毒素,生吃的話會傷及肝臟。”

林輕嵐望去,那一鍋濃稠的魚湯正浮着裊裊熱氣,只是那如血一般的湯色,還是讓人看着心懷怯意。

不多時,楊玄庭就將自己的食盞推到了牢門口,輕嵐不自覺往外看了一眼——米飯只吃了小半碗,芥藍和豆子各吃了一半,豆腐羹則幾乎沒有動。

“你只吃這些就夠了嗎?”

楊玄庭半張臉在陰影里,他淡淡地答道,“沒有胃口。”

輕嵐笑了笑,“在牢里還挑食,晚上可是沒有宵夜的。”

這句話把楊玄庭逗得笑了起來,他在自己的石床上躺了下來,“那早些睡就是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鴆獄的差役來牢門收食盞,林之業與楊玄庭都已經將各自的食盞放在了靠近牢門的位置,差役收完了這兩人的,回過頭看,見林輕嵐枕在牆邊,似是睡了過去。

差役砸了砸門鎖,“喂,醒醒,收盤子了!”

林輕嵐依然卧在那裡,對差役的話置若罔聞。

“醒醒!”

差役的舉動引起了楊玄庭與林之業的注意,他們靠近門邊,關切地望向輕嵐的方向。

在差役的驚擾聲里,輕嵐慢慢的,慢慢地順着牆滑落,直到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喂!喂!”差役慌忙後退了幾步,然後拔腿就往大門跑去,“快來人啊!有人暈過去了!”

差役一退,輕嵐那邊的狀況便盡入楊玄庭眼底,他奮力捶打牢門,發出巨大的聲響,大聲喊着林輕嵐的名字。

“輕嵐怎麼了?”旁邊的林之業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林伯,輕嵐暈過去了!”

“什麼……怎麼會……”

“一定是今晚的飯菜,”楊玄庭稍一回想,越覺得今夜那送飯人行跡十分可疑,“有人在飯菜中投毒!”

林之業不可置信地皺起了眉,“可我們還好好的啊?尤其是你,你吃的東西和輕嵐是一樣的。”

楊玄庭剛想作答,忽覺得腹部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四肢迅速變得虛弱無力,他扶着牆,慢慢地坐了下去。

林之業雖然看不到自家女兒輕嵐,但楊玄庭的變化他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玄庭!”

楊玄庭靠卧在牆邊,直到腹中的陣痛過去,才勉強咬出一句,“今晚的飯菜……一定有問題。”

他吃得少,身體又比輕嵐要強健許多,所以毒發得晚。

楊玄庭用儘力氣抓住了牢門的鐵欄,目光緊緊鎖在輕嵐的身上。

這個姑娘是為了給自己求情進來的,是朝局漩渦中心的重要人物……她絕不能有事!

眼見身邊的兩人依次倒下,林之業陷入巨大的焦慮中,然而直到鴆獄的差役帶着牢房大門的鑰匙與擔架趕來,他也始終未感到身體里有任何異樣。

楊玄庭還保持着清醒的意識,他緊緊攥住了來人的衣袖,冷聲問道,“今晚送飯的那個人呢?”

“哎,情況已經都報上去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去御膳房拿人了,你躺平,躺平!”

差役們將林輕嵐和楊玄庭都抬到了擔架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外奔行。

“這是要去哪兒?”

“太醫院,”差役一邊喘氣,一邊答道,“外頭馬車都備好了,你挺住啊,別睡過去!”

楊玄庭咬緊了牙關,連反詰的力氣都沒有了——都疼成這樣了,怎麼睡過去?

九道閘門依次放行,轉眼間,他們已經繞到了鴆獄的大門外。

夜已深,街道上已經沒有了人,在晃動的擔架上,楊玄庭只能看見頭頂的閃耀星辰,耳邊儘是交匯的人聲。

在這裡,差役們有的是搶救犯人的經驗,外面的安排井井有條,妥善而完備。

楊玄庭在心中稍加估算,這裡離太醫院不遠,有馬車的話,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抵達,或許情況還不會太糟糕。

差役們行進的速度緩了下來。一輛連夜趕來的馬車就在幾步之外,他們七手八腳地打開了車門,然後空出位置,讓其他人把楊玄庭和林輕嵐搬運上車。

就當楊玄庭以為暫時可以鬆口氣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不遠處的車夫低聲問了一句,“咦,怎麼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