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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群蜂亂舞的小院重新恢復平靜,前後院的乾柴堆也差不多燃盡,只留下一些冒着熱氣的黑木炭還在噼啪作響。粗使婆子將水倒上去,滋滋滋的聲音立刻遍布整個小院。

將炭澆熄,她拉來一個小木車,用鐵杴把濕炭一堆一堆往車上鏟。

因為干粗活而蒼老的臉上也被蜇了幾個包,那雙渾濁的老眼被遮得只剩兩道縫,裡面正射出陰沉的精光。

六個中年護衛一排站在旁邊,低着頭一副顫顫兢兢模樣。

“說說吧,怎麼回事?”粗使婆子開口了,平靜的語調下,明顯蘊藏着壓抑的憤怒。

幾個護衛聽到這聲音,都是忍不住顫慄。

一時之間,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嗯?”粗使婆子抬頭掃了他們一眼。

那細細眼睛縫中射出的光芒,讓幾個護衛均是心臟一跳。

一個護衛趕忙道:“張婆婆,我們幾個昨天晚上按照小姐的吩咐,躲藏在四周看護院子。可是到了夜裡的時候,忽然就被人從後面給打暈了……”

“你們幾個都是這樣?”張婆婆看向其他幾人。

那幾人均是連連點頭,道:“是這樣。”

“我也是這樣。”

“我也是……”

“看清楚是誰出的手了么?”張婆婆問。

幾人均是搖頭。

張婆婆將鐵杴往地上一磕:“哼,好大的膽子!”

儘管知道這句話不是在說他們,幾個人還是被嚇了一跳。

張婆婆修為雖然沒他們高,在府中地位卻不一般,她從進府,就是鄭家二爺鄭江海的貼身丫環,鄭江海生了女兒鄭流蘇之後,便命她服侍照顧鄭流蘇。她在鄭家呆了幾十年,是非常忠誠的老人,加上鄭江海在鄭家地位也很高,她的威望自然不是隨便什麼下人便能及得上的。

“敢對三小姐動手,敢和鄭家作對,真是膽大包天!”張婆婆表情陰冷憤怒,腫脹的臉龐顯得異常可怖,但隨後,她臉上露出疑惑之色,“你們都是二步二境真氣境中後期的修為,這人能無聲無息將你們全部打暈,至少也應該是二步三境罡氣境的修為,這樣的修為,在昨天晚上想要殺死三小姐,可說是輕而易舉,可是她為什麼沒有?反而是放了一堆馬蜂在院子里……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麼?”

幾個護衛面面相覷,也都是疑惑不解。

這個時候,一個護衛忽然想起什麼道:“會不會是柳子衿乾的?”

另外一個護衛也道:“對,很有可能。昨天小姐讓我們到他院門前倒垃圾,這很有可能是他的反擊。”

“小姐讓我們守在周圍,就是為了防止他也往我們院門口倒垃圾。但沒有想到,那傢伙沒有那樣做,而是用了這麼狠毒的手段……”

張婆婆道:“柳子衿?就是那個住在南十七巷的少年?我不是叮囑過流蘇在沒有搞清情況之前不要隨便跟人起爭執么?”

幾個護衛唯唯喏喏,不敢說話。

“以後流蘇再讓你們做這類的事情,務必向我彙報!不然若小姐因此出了什麼事兒,我拿你們是問!”張婆婆異常嚴厲的道。

幾個護衛趕忙一起點頭:“是!”

“去查一下那個柳子衿到底是什麼人。”張婆婆又吩咐。

“是。”

張婆婆一揮手,幾個人立刻倉惶跑出了院子。

她低頭又鏟了幾鏟木炭,然後把目光望出院外:柳子衿,不管你是誰,你這次都捅了馬蜂窩了。

這個時候,院門被猛然推開。

一個身穿月白衣裳的風韻女子風風火火走了進來,跟在她後面的,是一名鄭家護衛,他遙遙向張婆婆彎腰鞠了一躬,便輕輕關上房門離開了。

“張婆婆,流蘇呢,她現在怎麼樣?”那白衣女子直奔向張婆婆,一臉焦急的問道。

張婆婆趕緊放下鐵杴,道:“小姐在二樓閨房,小丫環正在照顧她。我們沒有治蜂毒的經驗,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葯,所以才遣了護衛去請您,真是不好意思。”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前面帶路。

“流蘇是我的學生,受了傷給她治療是應該的,婆婆千萬不要客氣。”白衣女子說道。

兩人快步上了二樓,剛到門前,聽到腳步聲的丫環就已經打開了房門:“周院長,您來了。小姐情況好嚴重,您快來看看吧。”

這位被稱為周院長的女子,正是當今棲梧學院的院長周曼殊,據說年輕時,也是京城的風雲人物,無數權貴世家的子弟為她爭風吃醋,一些江湖有名的高手也都仰慕她的美名。不過她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一直到如今,都還是獨來獨往。

周曼殊據說是前朝名將周昇所在周家的一個極遠的分支,因此在周家被滿門抄斬甚至誅連時,因為血統疏遠,因此逃過一劫。如今的這個周家,在沒有生出周曼殊這個天才女子之前,僅僅是小有名氣的經商之家,自從周曼殊在京城大名遠揚之後,也開始變得有名氣起來。到了如今,更是成為中州清河郡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不過家族裡的人修為高的並不多,一般都是從商或者從政,並且從政者大都政績斐然,周家因此權勢也慢慢變大,很自然的被大宋百姓稱為清河周氏。

為什麼不稱作中州周氏呢……

第一是因為饒口,第二是因為建康城就在中州,中州只有皇氏,任何家族都不能與皇氏齊名。因此凡是中州的家族,都是以郡為前綴。

周曼殊是如今周家武修第一人,乃是南陸天榜上的有名人物。

二步三境罡氣境中期,有望在有生之年邁入三步四境,甚至去到星辰界的少數人之一。

至於周曼殊的年齡,不太好說,而且到了她這種修為,通俗意義上的年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能夠達到罡氣境的武修,壽限最低也是一百五十歲。在一百歲之前,他們的體態都會保持的非常年輕。只有在邁入一百歲之後,才會慢慢衰老。

就像周曼殊,修為達到她這個境界,怎麼說也是修鍊了好幾十年了,可是看她的相貌和身材,也就是三十歲多一點。

不僅皮膚嬌嫩,而且白裡透紅,身材也沒有走樣,腰間白絛一束,只剩盈盈一握,走路之時,裙擺款款,似弱柳不禁風,似輕煙雲中搖,婷婷娉娉,裊裊娜娜,風姿盡顯。

加之成熟穩重的氣質,盡展風情的眼眉,再配上朱紅玉潤的嘴唇,三十歲麗人特有的氣質,被散發的淋漓盡致。

相比年輕之時,此時的她在某些方面,或許更有殺傷力。只是當年愛慕她的那些少年,如今也都已經有了家室。面對家中悍妻的時候,想必會感慨無限,想起年輕時曾愛慕過的那名女子。

只是此時的周曼殊,臉上表情並不好看,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的美,反而有另一種風情。

她邁進鄭流蘇的閨房,一眼就看到了靜靜躺在床上的年輕女孩。

平常稱得上俏麗的臉,此時已經面目全非。到處腫脹一片,連五官都依稀難辨。

她的濕衣服已經被丫環換了下來,此時穿的是一套貼身月白小衣。衣服下面到處都有隆起,讓人觸目驚心。

她的頭髮已經用毛巾擦過,如今仍然濕漉漉的,兩隻眼睛所在的地方,正有淚水流出來。只是腫脹的地方阻礙了水流的下滑,致使淚水只能在眼睛裡模糊積蓄。

周曼殊臉上瞬間現出怒色,不過她什麼都沒有說,看到張婆婆關上門並在外把守後,她向小丫環道:“你也出去吧。”

小丫環點點頭,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小姐,趕緊也退出了房間。

“院長……”鄭流蘇帶着哭腔的細弱聲音響起,裡面充滿了濃濃的委屈。

周曼殊走到近前,道:“先不要說話,我先給你治傷。”

“嗯。”鄭流蘇帶着哭腔嗯了一聲,整個人可憐的像一隻受傷的小貓。

周曼殊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薄薄玉盒,開啟之後,裡面是滿滿的銀針。

她運起真氣,將銀針扎在鄭流蘇臉頰上腫脹的地方,輕輕磨捻,裡面的蜂毒瞬間溢了出來,周曼殊抬起銀針,掏出手帕,將將蜂毒擦去,隨後再次運針……

……

……

柳子衿剛吃完早飯,院門便被人敲響。

或者不應該說成是敲,應該說是拍。

砰砰砰,砰砰砰,震天響,感覺要把門板都拍碎。

老林趕緊過去開門,然後就發現外面站着兩個穿月白衣裳的少女,明顯是棲梧學院的學生。

兩個人的臉上,各有兩個恐怖的腫包,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蜇了。

此時她們臉上都是深深的怒色,兩雙眼睛狠狠的盯着老林。

“柳子衿呢,叫他出來!”一個少女兇巴巴的道。

“對,叫他出來受死!”另外一個少女也道。

柳子衿已經從後院走出來,看着門口兩個怒氣衝天的少女,再看看她們的臉,一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他緩步走到門前,露出譏誚神色:“鄭流蘇還有資格到這裡來叫囂,你們,不配。”說完,砰的把門給關上了。

兩個少女愣了一愣,隨後哐哐就在門上踹了幾腳。

門吱呀一聲迅速打開,韓昭雪戴着那頂紗帽出現在她們面前。

“不想死就趕緊走。”她冷冷的道。

兩個少女聽着她的聲音,知道年齡肯定比自己大,而且看樣子她是那個柳子衿的護衛,既然能當護衛,修為自然也不會太低。

兩人瞬間有些怯勁,但卻不願表現出來。

“我們想死?是你們想死才對!居然敢對流蘇學姐做那種事情,你們就等着倒大霉吧!”

“對,流蘇學姐肯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柳子衿在韓昭雪身後淡淡說了一個字:“滾。”

“你……你給我等着!”

“就是,你們都等着!”

兩個少女放了句狠話,眼看韓昭雪將手放在劍柄上,趕緊對視一眼,匆匆離開了。

韓昭雪看了柳子衿一眼:“你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