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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內因者,都是有些驚愕,覺得他有些不識禮數,而錢圖鶴周曼殊公羊賀卻是知道柳子衿的身份,因此自然知道賀季真並不是真的要引見柳子衿給顧昭德。

周曼殊並不知道柳子衿和顧昭德之間形同水火,因此一時不明白賀季真是要做什麼。

錢圖鶴和公羊賀卻是明白原因,一時之間都有些尷尬,但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好裝作和別人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顧昭德看着賀季真,一瞬間表情變幻了好幾次,最後定格出一個勉強的笑臉:“不瞞賀師,我和子衿見過。不僅見過,而且以前就認識。”

“哦?是么?卻不知是什麼關係?親人、朋友亦或是仇敵?”賀季真又問。

這話問得有點問題,這下所有人都看出來,賀季真是在向顧昭德找茬了。

顧昭德表情已經忍不住變得有些難看,但那笑容卻仍是倔強掛在嘴角:“賀師此話怎講?”

“我聽人說,之前鎮北軍大捷封賞時,顧樞密不顧其他三位宰執的意見,一意孤行的要給柳子衿一個武騎尉的勛銜。因此在下很是好奇,柳子衿之前到底如何得罪過顧樞密,使得顧樞密不惜以大欺小,公報私仇,寧願不要體面,也要對他進行打壓?”賀季真雙眼直視着顧昭德,字字如刀。

所有人都呆了。

誰都沒想到賀季真居然如此不客氣的說出這種話來。

這簡直就是直接撕破臉皮了。

而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顧昭德和柳子衿兩個似乎完全不搭邊的人,居然之間還有這樣讓人不明就裡的關係。顧昭德是青州顧家二當家,也是大宋四位品級最高的大臣之一,而柳子衿在沒有成為墨者之前,根本就是籍籍無名,無人問津。這樣兩個地位和年齡都是如此懸殊之人,是如何相識,又是如何結下恩怨的?

莫非,是柳子衿進京成為墨者之後,兩人才結下恩怨?

可是這恩怨是如何結下的?又是如何的恩怨,使得顧昭德不顧自己的年齡和地位,對這樣一個擁有極高原理學造詣的小孩子進行那樣過分的打壓?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臉陰沉的顧昭德和一臉平靜的柳子衿身上來回移動,他們的目光中,充滿疑惑。

特別是周曼殊,疑惑更重。

柳子衿不是顧家人么?顧昭德不是他的二爺爺么?兩人能有什麼恩怨呢?即使柳子衿之前胡鬧一些,也終歸是晚輩,況如今浪子回頭,按理說顧昭德急着幫忙提攜都來不及,又為什麼要去打壓他呢?

在之前,她一直以為武騎尉的賞賜,是朝廷整體的態度,此時才知道,竟是顧昭德一個人一意孤行的結果。

這到底是為什麼?

而柳子衿站在那裡,臉上雖然平靜或者說沒有表情,但心裡實則已經震蕩到懵逼。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賀季真居然會如此猛。

直接當著這麼多大人物的面,向身為樞密使的顧昭德發難,給他難堪,讓他下不了台……這跟直接拿巴掌打顧昭德的臉,基本上也沒什麼區別了。

公羊賀是知道賀季真的性子的,在柳子衿之前,他是孤竹園最年輕的墨者,也是孤竹園最年輕的墨師。或許有才者年輕者大都比較疏狂,因此他於人情世故,毫不理會,在孤竹園中,就常常氣得一干糟老頭兒胸口痛。而一年前,更是因為孤竹園絲毫沒有重新發展原理學的計劃,而直接當著百名前輩的面兒,直接揚言要退出孤竹園。要不是他好言相勸,苦苦懇求,賀季真此時已經不是孤竹園之人。

不過儘管他的畫像留在了孤竹園,他的人卻去了青雲學院。

並且在柳子衿獻上自己的發明之前,他一步都未曾踏入過孤竹園。

可是,即使公羊賀知道他的性格剛直,也沒想到他剛到了這個程度。

顧昭德在別人看來,是德高望重之人,但公羊賀與他來往已久,卻知此人的性情並不怎麼樣。屬於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賀季真此時已經讓他極為難堪,若是再過分一些,以後被逮着機會,只怕絕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他趕緊道:“季真,你有所不知,子衿乃是顧樞密晚輩,只是以前行事孟浪,性格疏狂,因此顧樞密怕他走得太順,反而變得高傲自大,不踏實做事,毀了前程。所以這才冒着被人誤會的風險,壓上一壓,真可謂是用心良苦,你千萬不要理解錯了顧樞密的為人。”

這個“你有所不知”當然是假的。

但這也是為了保全賀季真,讓人以為賀季真是因為不知情,所以才如此無禮,而不至於讓人以為他是故意要找茬。

畢竟賀季真到底知不知道柳子衿是顧家的人,顧昭德也不清楚。就算他有所懷疑,公羊賀這樣一說,也能多少打消一些他的疑心。

說到用心良苦,公羊賀才算是真的用心良苦。

顧昭德的表情終於好看了一些,他笑呵呵的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巨子當真懂我。”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暗想這尷尬場面終於不用再繼續下去了。

然而賀季真卻不讓他們如願。

他冷笑一聲,道:“賀某斗膽敢問一句,柳子衿與顧樞密,具體是怎樣一個長輩與晚輩的關係呢?”

顧昭德道:“不太好說。”

“為何不太好說?”

“那得問子衿。”

於是賀季真轉頭問柳子衿:“為何不太好說?”

“或許是怕我難堪。”柳子衿道。

賀季真問:“你怕難堪么?”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是自己做過的事情,也不怕被人知道。難堪也好,鄙夷也罷,都是我應當承受的。”

賀季真轉頭直視顧昭德:“現在可以說了么?”

顧昭德冷笑看了柳子衿一眼,然後又冷笑的看着賀季真:“既然他都說不怕難堪,我又有什麼好不能說的呢?”意思很清楚,反正也不是自己丟人。

“那就且請顧樞密說來聽聽,我想在場三位宮令前輩和幾位院長,也都很好奇你和柳子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賀季真道。

顧昭德道:“子衿是你們墨家最年輕的墨者,也是半步墨師勛銜的唯一獲得者,這樣一個青年才俊,你確定要我說出他過去極不光彩的事情?”

極不光彩。

這四個字,讓人浮想聯翩。

周圍的人都向柳子衿看去,卻見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少年,在面對這麼多大人物時,在面對因他而起的一場爭執時,在面對他的不光彩事件即將被暴露出來時,表情卻是異常的平靜。

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

在場諸人,無不在心中讚歎他的心性,同時更加好奇,這樣一個無論是學識還是心性在年輕一輩當中都算是頂尖的存在,究竟有什麼不光彩的事迹。

“既然子衿自己都不在乎,我更不在乎,顧樞密但請直言無妨。”賀季真顯得有些咄咄逼人的道。

“好!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本來身為長輩,不應該把晚輩的醜事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但既然賀師執意如此,那在下也沒有什麼辦法了。”顧昭德道。

除了慧如方丈和姬子禹,以及知道實情的公羊賀外,其他人都是屏息凝神,忍不住有些緊張起來。

顧昭德眼中帶着寒意笑意暢快之意的看了柳子衿一眼,然後道:“子衿……本是我顧家之人。並且按照輩份,他還應該喊我一聲二爺爺。而我的大哥顧昭之,正是他的親爺爺。他的父親,就是當年拜入萬象宗,並在武道大會上,一連挑落十餘名風流人物,直接躋身當時南陸天榜前五的顧彥之!說到這裡,我想大家應該知道,所謂柳子衿,究竟是誰了吧?”

顧清之!

眾人心中,立刻跳出一個名字。

青州顧家身為大宋四大望族之一,向來以血脈強大著稱,顧家的每一位年輕人,都受到王朝與江湖的雙重關注。而顧清之身為顧家清字輩的第一個子弟,且爺爺又是顧家家主,父親又是那樣一個風雲人物,受到的關注更是空前絕後。

簡直不壓於天子即將出生的孩子是男是女!

而後來顧清之被爆出是一個幾乎不能修武的廢人,更是震驚整個南陸。

兩年前顧清之不知因為什麼事情突然被趕出顧家,也是引得南陸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熱議。

只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顧清之被趕出顧府之後,居然改了名字,不僅改了名字,而且連姓氏都改了。

更沒有人想到,這個當初被所有人一致認為註定在絕望與痛苦中蹉跎一生的天之棄子,居然在被趕出顧家兩年之後,突然出現在京城,並在一個月內,一連從一個無名之輩到成為墨者再到成為天下獨一無二的半步墨師。並且還憑着鎮北軍大捷,榮升正二品上護軍!

這下就連慧如方丈和姬子禹這種心性極好,平日幾乎不喜不怒心無波瀾之人,臉上也露出訝異之色。

同時暗贊,顧家後人,果然不容小覷。武道之路斷絕,眼看一生都將在灰暗中度過,卻硬是另闢蹊徑,在墨家原理學一道達至登峰。這比天生血脈強大,在武道一路乘風破浪,策馬疾馳,還要讓人讚歎驚訝。

而也正因此,在場眾人更加好奇,柳子衿到底是犯了什麼錯,才至於被趕出顧家,並且直接更名換姓,改頭換面,重新生活。

但是這種事情,顧家肯定不會輕易被外人知道。

所以大家只能心存着巨大疑惑,期待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