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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更深,秋意更濃。

院中的樹葉已經落了大半,剩下未落的葉子,也已經全部乾枯,在蕭瑟的秋風中搖搖欲墜。

山上的蟲兒挨不過秋,到處都是一片無聲寂靜。

“啵”

兩人唇瓣分開。在寂靜中發出響亮的聲音。

韓昭雪聽着這聲音,羞意如桂花般濃濃盛開。

隨後,她發現了什麼,道:“你脖子上戴的什麼東西?”

“哦,清顏送我的吊墜。”柳子衿道。

韓昭雪道:“清顏對你是真好啊。”

“又吃乾醋。”柳子衿颳了下她的鼻尖道。

韓昭雪撅着嘴:“我也要給你買個什麼東西,讓你天天戴着。”她伸出手,把吊墜從柳子衿衣襟中拿出來,“妙相菩薩……天生佛子帶這個,感覺不太合適吧?”

“那戴什麼才合適?”柳子衿問。

韓昭雪想了想,道:“戴個佛祖。”

“肥頭大耳,我才不要。”柳子衿道。

“佛門重地,不許瞎說,小心以後真成了羅漢菩薩,佛祖給你小鞋穿。”韓昭雪道。

柳子衿笑道:“你這可也不是什麼好話。”

韓昭雪嚇得趕緊捂住嘴,然後道:“佛祖應該聽不到吧?”

“聽到了也不會往心裡去,四大皆空,貪嗔皆忘嘛。”柳子衿道。

韓昭雪點點頭:“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杜若惜來找過你幾次?”柳子衿問。

韓昭雪道:“一次……不過過幾天,估計還會來。真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不見就是了。”柳子衿道。

韓昭雪情緒有些低落,道:“當年蕭玄策謀逆案,手下五虎將,四位將軍跟蕭帥一起被斬頭,只有我父親逃過一死,當時我父親被罵是不忠不義,如今,蕭家軍起事,當初牽連進去的人,全都加入了蕭家軍,一起對抗朝廷,只有我躲在這裡,不管不問……我這,是不是也算是不義呢?”

柳子衿道:“杜若惜之所以來找你,就是因為知道你會有這種心思,你真這樣想,就正中了她的下懷了。”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啊。我們韓家兩代,只怕都逃不過不義之名了。”韓昭雪無比惆悵,“難道這就是宿命?”

“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你父親當年誰都沒有背叛,只不過是沒有在當時跟他們一起被殺掉而已,活着不是罪過,不應該因為這個,就被人罵成什麼不義。而如今蕭家軍起事,讓大宋眼看就要亂成一糟。小義存,大義失,當年蕭帥在南極關與妖族鬥智斗勇,為的就是身後同胞不受欺凌。而如今,蕭家軍所乾的事情,完全違背了蕭帥的心意。你不加入,也沒什麼錯。”柳子衿道。

韓昭雪搖頭:“你不用安慰我……身負血海深仇,不去報,甚至連一點忙都幫不上,完全像一個局外人。仔細想想,我確實不配當韓家後人。”

“你沒有把杜若惜的身份公之於眾,已經算是幫了他們天大的忙了。”柳子衿道,“若是平常人,可不會這樣替造反者隱瞞身份。”

“杜若惜那邊,你準備怎麼辦?”韓昭雪看着他問。

柳子衿問:“你怎麼想?”

蕭家和顧家有仇,蕭湘又曾中了他一銃,只要有機

會,肯定會想着殺掉他。杜若惜是蕭家軍的人,自然也是仇人、威脅,以柳子衿的立場來說,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便決不會放過她。

但是,韓昭雪和蕭家有舊,柳子衿總得為她着想一下。

“把她趕出京城就好了吧。”韓昭雪道,“但是如果你想讓她死,也隨你……”

“那就把她趕出京城吧。”柳子衿道。

午後,柳子衿來到了紅袖招。

一座氣派的七層紅樓,樓外是一圈又一圈的迴廊,上面掛着的綵帶隨風飄舞,濃濃的脂粉味撲鼻而來。

不過因為是白天,所以紅袖招顯得很安靜,大部分姑娘都在睡覺,樓里自然的也沒有什麼客人。

杜若惜往常這個時候,一般都在修鍊,今天也不例外,聽到丫環通報,說柳子衿來找她,有點驚疑不定。

不知道這傢伙是突然色心大起,過來跟自己**,還是韓昭雪已經把他勸動,所以他來找自己商量入伙的事情。

當然,也有可能沒有勸動,他現在要來把自己抓起來砍了。

“他跟誰一起來的?”杜若惜問。

丫環道:“他一個人。”

“那應該是兩個人了,那個傳聞中使銅幣打斷鄭流蘇長劍的人,應該在暗中跟着。”杜若惜道,“不過,這種架勢,不像是來找事兒的啊。他還真被韓昭雪勸動了?”

丫環道:“那不正合小姐心意?”

“可是我總覺得想要勸動他,沒那麼容易。見見再說。”

杜若惜出了房間,來到自己平常見客的專用廳房,柳子衿正在廳中站着,默默欣賞牆壁上掛的一些詩詞,書畫。

令他意外的是,他以寧采臣名義寫的幾首詩詞,還有那幾句洛神賦,都掛在牆上。

聽到杜若惜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道:“紅袖招中掛俠客行?不太合適吧?”

杜若惜先盈盈一禮,隨後起身問:“那應該掛什麼?”

“春日宴。”

“春日宴?哪首?”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青樓女子,淪落風塵,心中最大願望,便是找個良人,共渡一生。

杜若惜聽完這首詞,瞬間就是一怔,眼中閃過一抹複雜情緒,隨後問:“誰寫的?怎麼從沒聽說過?”

“寧采臣寫的。”柳子衿道。

“蘭若寺寧采臣?”杜若惜睜大了眼睛,“他的詩詞,不都是刊登在京城志上的么?這首詞,絕對沒在京城志上出現過。”

柳子衿道:“他身處佛寺之中,而我是天生佛子,他寫了什麼,先給我過目,有什麼稀奇么?”

“他……真的是個和尚?”杜若惜有些不敢置信,又或者,有些不肯相信般,驚訝的問。

“杜姑娘貌似對寧采臣很感興趣?”柳子衿問,“那看來這首詞念給你聽,是念對了。只是,這三願看來以後也只能是願望而已了。”

“就因為他是和尚?柳公子是天生佛子,還不是照樣……”

“不是因為他是和尚,而是因為你是蕭家的人。”柳子衿道。

杜若惜道:“看來韓姑娘已經和你說了。”

“沒錯。所

以我勸你兩天內收拾好東西離開京城,要不然,就只能殺掉你了。”柳子衿道。

杜若惜道:“為什麼不直接殺掉我?”

“先生終歸和蕭家有些感情,我雖然想直接殺掉你,但總也要為她着想一番。”柳子衿道。

杜若惜笑了笑,道:“確定不是害怕把我殺掉後,她也可能會被殺掉?”

“她住在白雲庵,誰能殺掉她?”柳子衿盯着她問。

“夢姑。”杜若惜道。

柳子衿雙手負在身後,其中一隻,已經緊攥成拳:“真以為那個所謂的夢姑,沒人治得了她么?”

“既然能治得了,公子此時還來找我幹什麼?直接讓人來抓我不就好了?”杜若惜問。

柳子衿道:“我是顧家人,你們為什麼要選擇讓我加入你們?”

杜若惜笑了起來,知道他終歸是有軟肋的。

“當年的事情,你或許不太清楚。顧家當年雖然參與了蕭家案,但是事實上,顧家內部曾發生過嚴重的分歧和矛盾。你爺爺那一脈,堅決拒絕參與這件事情,但是顧昭德,卻堅決參與。兩邊並沒有談攏,但是因為顧昭德在京城,所以方便行事。到最後,以顧昭德為首,顧家還是參與了進來。不過,事實上,這只是顧昭德那一脈的事情。你爺爺那一脈,跟這件事情完全沒有關係。也就是說,你雖然是顧家人,但嚴格說來,與蕭家,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仇恨……當然,這是因為你確實值得拉攏的情況下。要不然,株連九族,不也是當年蕭家遭遇過的事情么?”杜若惜說最後這句話時,語氣中有恨意和冷意。

柳子衿道:“蕭二小姐可是曾被我打了一銃。”

“可以既往不咎。”杜若惜道。

柳子衿問:“那你們的計劃呢?如果報仇成功,推翻了劉氏皇朝,你們打算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杜若惜道。

柳子衿皺眉:“到時候再說?一場場戰爭打下來,到處血流漂杵,生靈塗炭,結果你們連怎麼善後都沒想好,只有一句到時候再說?”

“我又不是主事人,他們打的什麼主意,我哪裡知道?”杜若惜道,“不過,不愧是天生佛子,都開始知道為天下蒼生着想了?”

“你們除了報仇,並沒有別的想法吧?只是想單純的推翻劉氏皇朝,根本沒想過推翻之後要怎麼辦,對吧?”柳子衿逼問。

杜若惜有些慌亂:“我說了,我不是主事人,他們想的什麼,我哪裡清楚?”

“你被那麼早的就放到京城這麼重要的地方來,肯定是最核心的人物之一,怎麼可能會連這麼基本的東西都不知道?說白了,你們不過就是一群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莽夫而已。血一激上來,扯起旗就造反,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你們這樣,對得起蕭帥當年在南極關的浴血奮戰么?”

“有誰對得起過么?”杜若惜問。

柳子衿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實話告訴你,我們不是沒有想過最後的計劃。如果我們真推翻了劉氏皇朝,就讓蕭二丫頭當皇帝。反正當初劉義隆說蕭帥造反,想要當皇帝,既然如此,我們就真造個反,真弄個皇帝噹噹。反正蕭二丫頭也挺有領導能力的。到時候,建個蕭氏皇朝,我覺得沒什麼問題。”杜若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