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衿看着憑空出現在周夢婉手中的那把劍，一時有些懵逼。

因為那把劍……

明明就是前些日子他拒收的那把劍啊！

冷若秋霜，柄嵌美玉！

簡直一毛一樣！

這把劍自己不是送給步鹿孤嬋了么，怎麼出現在周夢婉手中？

不對，這是在夢中，這柄劍，並不是真實的劍，而是虛幻的影像。

既是虛幻的影像，卻專門虛幻出這樣一柄劍來，其含義不用多想便可知曉。

構造這個夢境的人，就是送自己劍的人。

同時，他也是周夢婉的師尊。

剛才那些雷，興許就是因為送禮被拒惱羞成怒而對自己施下的懲罰。

可特么的憑什麼？

就算是給自己好處，也要看自己想不想要吧？

不問意見，直接創建夢境，以一種暴力的形式，讓自己學習疾電游龍步。再接着，送自己劍……現在看來，倒也並非送禮，其性質大約跟學校發書本一樣，是為了讓自己學習。

給劍，是為了讓自己練劍。這跟給自己一把斧頭強迫自己去砍柴是一個性質啊。

雖然自己也得到了一些東西……但是這種被人霸道強迫的感覺，真的是非常不爽。何況自己是有着將要被人利用去幹什麼事情的絕大可能的，這就讓人更不爽了。

由這些事情，柳子衿也推斷出了周夢婉師尊大致是一個怎樣的人。

首先，這個人地位很高，所以才如此霸道，完全不把普通人當人看，做事情也完全是命令式的，絲毫不會去徵求別人的意見。

其次，這個人肯定長時間處在一種眾星捧月的環境當中，有可能是長得很好看，又或者有其他的本事。總之，他身邊的人，都很順着他，即使是地位和他相當甚至比他高的人，也都這樣對他。所以他才這樣自我，做事方法充滿了一種任性的味道，並且當被別人拒絕，便氣的要拿雷劈別人。

僅僅地位高，是不會養成這樣的性格的。因為人外有人，碰到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還是要留有一些忍耐力的。而且地位低的人也並非都是唯命是從之輩，因此做事終歸還要講些方法。以免引起人的逆反心理，導致屬下陽奉陰違，甚至直接掀桌子。

最後，這個人很傲氣，瞧不起人，若不然，不會讓周夢婉來教自己劍法，自己卻遲遲不現身。

他可能是覺得，一般人，不配跟他平等對話。

至少，自己不配讓她親自傳授劍法。

當然，也有可能單純是想隱藏身份。但是就算現身，他不說他是誰，自己也不知道啊。

瞧不上自己，又要教自己東西。要麼這人有病，要麼就是想利用自己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

這個人到底是誰？

真的會是清音道君么？

堂堂道君……修道至超凡脫俗的女神仙……應當不會是如此彆扭的性格吧？

他腦袋裡轉着這些念頭的時候，眼睛並沒有開小差，而是很專心的看周夢婉耍劍。

因為他知道……自己就算不想被人使喚去幹什麼事情，也無法反抗。實力差距太大，先乖乖認命，再伺機而動，才是正道。

眼下，該學的專心學，該做的抓緊做，快速推動進度，這樣才能更容易看到結尾。

更容易結束這一切。

“天雷劍術，共分三層。第一層，八步成雷，天雷鞭。”

周夢婉說著，步如流星沓颯，腰如弦弓柔韌，身形在八卦之內，長劍在八方之間，一步一舞，八步八式，八式舞畢，長劍指天，一道電弧，徑自從天上來，與劍尖相接，霹靂作響，看之心驚。

雷電順着劍尖，通遍劍身，劍格則似壩，擋住電流，使劍柄至劍尾，成為安全地帶。

“八步成雷，鞭轟四方！”

周夢婉揮劍向前，雷電便似一條鞭子，猛的甩向地面。

這一劍，劍弧長約十萬八千里，總之無邊無際，一眼望不到頭。

電鞭劈過，大地焦黑開裂，塵土燒糊飛揚，劍身電流消失，唯有一道長至天邊，黑乎乎的裂谷，訴說著這裡剛剛發生過什麼。

柳子衿目瞪口呆，握着的拳頭都差點塞進嘴裡。

卧槽……這麼厲害？

而且，這還只是第一層？

“八步成雷，又有無數種組合，等下師尊會將引雷術式傳授於你，待恩公了解了術式，便可靈活運用這天雷劍的第一層了。我先在這裡幫你演練幾個術式。”

周夢婉說著，又踩了數個完全不同的八步，引了幾道天雷。

術式？

引雷劍術公式？

果然萬事萬物，都有一套公理。

柳子衿被天雷震撼之後，自然不再怠慢，仔細觀察揣摩了周夢婉演練的幾個術式。

規律沒找到，卻發現了別的東西。

周夢婉踩的那幾個步子，正是疾電游龍步！

不懂的人或許看不出什麼 ，但柳子衿可是在高壓之下，瘋狂練習了許久疾電游龍步。

以前對八卦方位一竅不通的他，如今對那些什麼震位、巽位、坎位、乾位……可是熟悉的很了！

剛才周夢婉演練天雷劍的時候，明顯是以某個點為中心，在走八卦方位，而她手中的劍，則是以她自己為中心，以劍尖為向，點在八卦的幾個方位之上。

步行八卦，劍指八卦，腳踏八個卦位，劍指八個卦位，十六個卦位相互作用，引動天雷……應該是這樣。

柳子衿這樣猜想。

而此刻他也終於知道，築夢的那個混蛋，為什麼要教自己疾電游龍步了。他的本意不是教自己步法，而是教自己劍術！

先教步法，再送劍，然後教自己天雷劍……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自己……被人當成了一個牽線木偶，一顆沒有思想的棋子，一個沒有尊嚴的被計劃者。

他再度不爽起來。

周夢婉收劍，劍消失，她站在柳子衿跟前，看着他被雷劈的狼狽模樣，先是忍不住吃吃笑了幾聲，隨後才道：“今天就先給恩公演練第一層的天雷劍，八步成雷。等恩公練熟了，再跟恩公演練天雷劍的第二層，步步生雷！”

“步步生雷？”“沒錯，步步生雷，一步一雷。”

柳子衿忍不住吸冷氣，這劍術，太屌了。

隨後想，這天雷劍術之所以叫劍術，而不是叫劍法，會不會是因為其本身就是道術，而非武技？

劍術，用劍施展的道術，應該是這樣。

屌。

唉，如果自己沒被當棋子，而是正兒八經拜師學藝，那就太好了。

可惜現在，渾身不爽，即使知道自己馬上就將學會屌炸天的劍術，依然很不爽。

“你那個師尊，究竟想幹什麼？教我這麼厲害的劍術，目的又是什麼？他要讓我幫他做什麼事情呢？”柳子衿像是在問周夢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因為他沒期望得到周夢婉的回答。

周夢婉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接下來，是什麼項目？”柳子衿問。

周夢婉道：“接下來，我要走啦。”

“這就走了？你師尊讓你過來，只是為了讓你教我一門劍術？”柳子衿不敢置信的問。

他認為，這個狗屁師尊收周夢婉當弟子，居心肯定不良，自負一點的話，他覺得就是因為他自己。因此他認為這個師尊叫周夢婉過來，怎麼也不應該只教個劍法這麼簡單。怎麼說，也得給他做做思想工作什麼的吧？

例如，讓他乖乖練劍，不要有逆反心理之類的。

“別的我也不會啊，就這還是師尊臨時教的呢。”周夢婉卻沒理解柳子衿的意思，一臉呆萌的道。

柳子衿道：“那好吧，那你走吧。多保重啊。”

周夢婉面露不舍：“恩公……有些事情，師尊不讓我多說。一切，需要你自行領會。不管是師尊所做的事，還是他的為人……”

柳子衿直接道：“我喜歡坦坦蕩蕩的人，不喜歡躲躲藏藏或者故作神秘的人。更不喜歡被這樣的人強迫去做一些毫無來由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你那師尊是如何認識的，但我覺得他不是好人，你還是和他斷絕關係算了。”

周夢婉嚇得不輕：“恩公怎可如此說話，師尊……師尊雖然人好，卻也忍不得被人如此污衊啊，他若真的生氣……”

柳子衿雙手叉腰：“拿雷劈我啊！臭三八！”轉頭看向周夢婉，“對了，你師尊是女的么？”

就見周夢婉獃獃看着他，眼中有不敢置信，也有恐慌不安，還有擔心、焦急和無奈。

“說話啊，你師尊到底是不是女的？”柳子衿催問。

轟隆隆，一道雷劈下，柳子衿直接醒了。

房中月石明亮，光芒照耀四處，入眼一片皎潔。

他坐起來，清醒了一會兒，然後撇撇嘴：“沒腦子，天雷劍的術式還沒傳授給自己呢就把自己給劈醒了。什麼腦殘師尊。”

剛嘀咕完最後一個字，忽然頭痛欲裂，一團信息，如滔滔洪水，強行衝破堤壩，嘩啦一下粗暴湧入他的腦中。

複雜、晦澀、繁瑣、多變。

公式，變式。

步法，劍位。

兩相結合，變式極多。

只有熟練掌握形成肌肉記憶，才能在實戰中根據情形在走位出一個天雷劍式的同時，還能舞出一個天雷劍式，

等等……不是兩相結合……

信息太多，柳子衿剛開始閱讀不完全，而且因為先入為主的認為天雷劍術就是兩個八卦結合，沒有注意到另外的一些信息。

這條信息，有一副圖案，圖案是一塊玉，晶瑩透潤的玉。玉裡面，有個八卦……

根據旁邊的文字介紹，柳子衿大致明白了兩件事情。

第一，一個完整的八步成雷天雷劍術術式，是由三個分術式組成的，踏步式，舞劍式，以及……靈氣式！

沒錯，靈氣式！施展天雷劍，要用到靈氣！

這特么的……

真正讓他無語的，是第二件事情。

想要施展天雷劍，不僅要學會劍式，而且還要有天雷劍。

軟件和硬件結合，再由人從中驅動，才能將天雷劍術運行起來。

而天雷劍……就是柳子衿拒收轉而送給步鹿孤嬋的那把劍……

劍柄上那塊玉，就是靈氣儲藏形成八卦之所。

劍身材質，也是無敵，可以承受一切天雷……

沒有天雷劍，就沒有完整的劍式，也沒有了可以承受天雷的劍身。

那一切，就都是白費。

柳子衿覺得……那個狗屁師尊……是真的在玩他。

就是想要他後悔，拒收了那把劍，而且還不當回事一般送給了別人。

那年那嬋那把劍。

柳子衿情緒頗為複雜。

不知是喜是悲，也不知該喜該悲。

這種心情，社畜大概可以了解。

被人逼着上班賺錢，心不甘情不願，嗶嗶賴賴，等到失去這種機會了，卻又很犯賤的想念渴求希冀。

學習天雷劍，柳子衿有情緒。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那是好東西，並且千載難逢，全憑好運氣……

他有些悲傷。

替自己覺得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