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書凡總有郁采越走越遠的錯覺,比如此時,三個即將畢業的高材生談起各自的人生規劃。
“我回省城找個高校做老師,輕鬆,正好陪陪我媽,”永遠的乖乖女夏韻韻。
“我也回省城陪我媽,橫掃整個省城的法律界,”何其同學本質上說是個孝子。
“釋之,你呢?何其韻韻都回來,你也回來吧?”
祈釋之搖頭,何其嚷了起來,“阿釋,是不是兄弟?”
祈釋之鮮見的耐心,“我們老師要我讀他的研究生,他有個課題”。
何其驚嘆,“原來最愛學習的竟是阿釋!”
祈書凡皺皺眉,倒也沒表示反對。
何母笑道,“讀研也好,也就三年時間,對了,何其,知不知道小采準備在哪工作?”
何其憤憤,“她厲害了,拿到學校公費出國深造的名額,尾巴都翹上天了,給她打電話都是半理不睬的”。
祈書凡下意識為郁采辯護,“小采是忙”。
何其猶自憤憤,“有什麼好忙的,外國有什麼好,過去還不是端盤子的命!”
“對了,小采是去什麼國家?”
“倫敦,說要去感受霧都的文化氣息,靠,比文化氣息,哪裡能比得上北京西安?”
祈書凡很是寬容的笑着,語氣卻悵然若失,“竟然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以後更見不着了”。
“郁采也回來了,祈叔叔您想她了,打電話讓她過來玩幾天就是,正好我也好長時間沒見到她了”。
“打過了,她不肯,”祈書凡頓了頓,到底沒忍住,“她收了石尉一條手鏈,我說了她幾句,她就一直怪我的樣子,我怎麼道歉都不行,去年暑假怎麼說也不肯來了,現在更是”。
“不會吧?郁采那麼小氣?”夏韻韻用的雖是疑問句,但更像強調句。
祈書凡眉頭動了動,開始想也許他的小采不肯來並不是因為他,而是一直虎視眈眈的夏韻韻,好吧,寬以待己,嚴以待人,人類擺脫不了的弱點天性,我們就不要怪可親可敬的祈書凡同志了。
何其抓抓頭,“祈叔叔,您肯定錯怪郁采了,她打電話經常問你和阿釋的情況,怎麼可能會在怪你?”
祈書凡瞬時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真的?”
“當然,昨天我給她打電話她還問您過年有沒有天天喝酒,”何其看向祈釋之,“阿釋,你打電話讓郁採過來玩幾天吧,好長時間沒見,怪想的”。
祈釋之眉目不動,何其再接再厲,“阿釋,你就不想她?別說不想,我是絕對不信的,她馬上要出國了,一出國至少要三年,她要是再一個想不開找個英國佬嫁了,那就真的一輩子見不到了”。
祈釋之鬆動了,何其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阿釋,你想想,出國,是什麼概念?你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家跑到什麼破倫敦?單是生活費,你忍心她真的去端盤子?再怎麼也得叫她過來,讓祈叔叔,讓我媽,讓夏阿姨贊助一點生活費”。
祈釋之徹底動搖,拿出手機,何其得意朝祈書凡擠擠眉,祈書凡讚賞笑着,於是何大少更加得瑟,完全沒發覺夏小姑娘已經用目光將自己千刀萬剮了。
“阿釋?”
“是我,到省城來一趟”。
“呃――”
“我想見見你”。
“啊――”
“我要走了”。
“什麼?”
“過來”。
“阿釋,我不想去”。
“有區別嗎?”
“阿釋――”
“我開車去接你”。
郁采頓了頓,“不用,我馬上到”。
祈釋之掛了電話,何其莫名其妙,“她馬上到?什麼意思?都快吃晚飯了,從她家趕到這裡應該來不及吧?”
何其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大約二十分鐘後,祈家門鈴響了,門口站的正是裹的嚴嚴實實的郁采同學,進門顧不上穿上拖鞋,赤着腳繞過何其撲向祈書凡,嚷道,“親愛的表叔,您不知道我有多想念您”。
祈書凡想不到自己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麼,這就是傳說中的心口不一兩面三刀?
郁採在祈書凡懷裡使勁蹭了蹭,這才起身跟一干人打招呼,當然郁大小姐是絕對不敢正視祈小帥哥的。
“小采,從哪兒來的?”
郁采眨眨眼,一臉無辜,“親愛的表叔,難道您不記得其實我們可以算是鄰居的?”
祈書凡想了起來,“你就住在對面?”
“也不算住,我九月份出國,要很大一筆錢,過來收收房租,再將老城區那邊的房子賣掉,這兩天正在聯繫買家,很麻煩啊!”
祈書凡滿心不是滋味,“這就是你說的想我?住在街對面,一個招呼都不打?”
“我怕您忙嘛,”郁采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夏韻韻又漂亮了”。
夏韻韻急忙謙遜,何其也插了進去,幾人熱熱鬧鬧說開了,何母問道,“書凡,小采怎麼會住在對面?”
“當年小采拿了點稿費,說這裡環境好,就在對面買了套房子,這幾年都租給別人住,但自己好像留了個小房間”。
何母讚歎了,“真是個聰明孩子,那房子這些年翻了兩番都不止了吧?”
祈書凡點頭,“那丫頭,說她是土生土長的農民,就對土地啊房子啊感興趣,土地不能買賣,只好買房子”。
何母笑了起來,“這些年我冷眼瞧着,身邊幾個孩子沒一個比上小採的,石尉家的那個,聰明能幹,依我說心智比小采也差多了”。
祈書凡笑笑,卻沒有高興的意思,他寧願他的小采軟弱一點,寧願她時時需要他的幫助庇護……
“說起來,你大概是真的好好得罪她了,住在對面也不說一聲,看她這樣子,不定來了多少天了”。
祈書凡只好苦笑。
“說起來,要讀研也就算了,為什麼非得跑外國,人生地不熟的,家裡人也不放心,你再勸勸”。
“她怎麼肯聽我的,小采能有韻韻一半乖巧就好了”。
郁采嚷了起來,“哎哎,祈書凡同志,說人壞話記得在背後說,否則很容易被人抓包的!”
“我說的不對?”
郁采嘻嘻笑着,“對,對,我們英明的祈書凡同志說的話怎麼可能不對?”
何母笑罵一聲,“對了,小采,你去讀什麼?”
“國際法,何阿姨,您說我,還不如說說阿釋,至少我去的地方比較正常,像阿釋,去埃及,每次一想到我就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祈書凡驚呼出聲,“釋之要去埃及?”
郁采嚇了一跳,“啊,啊,阿釋,你還沒跟你爸說?”
“是不是真的?”
郁采看祈釋之,祈釋之面無表情,“我導師要做的項目是研究尼羅河文明”。
祈書凡氣急,一時反而說不出話來,何母急忙打圓場,“釋之,那邊氣候差,又窮,據說有錢也買不到東西的,去那做什麼?你真要讀研,乖乖在學校讀研就好了,跑那地方幹什麼,非洲又亂”。
何其夏韻韻夏母也跟着勸了起來,祈釋之沒什麼反應,郁采愧疚的捏了捏他的手,祈釋之無謂搖頭,反正遲早要說。
這一重磅炸彈扔了出來,大家連吃飯都忘了,輪番上陣,七嘴八舌,終於一直沒反應的祈釋之開口,“郁采,你不舒服?”
人群一下安靜下來,郁采不好意思搖頭,振了振精神,“沒有,有點累了”。
祈釋之伸手碰了碰她發白的嘴唇,“又不吃糖?”
郁采失笑,“阿釋,那個跟吃糖沒多大關係的”。
祈書凡勉強笑了笑,“不早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祈釋之剝了顆巧克力遞給郁采,郁采只好接過放進嘴裡,“阿釋,不要對我太好,說不定我也會捨不得你去非洲的”。
祈釋之沒答話,郁采看向祈書凡,“表叔,阿釋已經是黑帶一段了,到時您再給他弄支槍玩玩,到那只有他揍人的份”。
“越說越離譜,槍都出來了,書凡更不會讓釋之去了”。
郁采笑笑,“是你們想的多,科研隊伍里冉冉升起的新星真要被人滅了,中國非得滅了埃及不可”。
這麼一來幾人都笑了,祈書凡無奈嘆氣,“反正我現在是管不了你們了,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當然,”郁采嚴肅拍拍祈釋之的肩膀,“阿釋你要記住,我們親愛的祈書凡同志會是你永遠精神上以及經濟上的堅強後盾,飛的再遠都沒有關係,關鍵是記得常回家看看!”
祈書凡也笑了,好吧,小采,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踮着腳嚴肅無比的教訓一個比你高一個頭的男生有多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