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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同病相憐的公子與說破

且說阿容為了轉移視線。說起了大造化丹的事情,她自然說得非常含蓄,一字不說葯有毒,也不說大造化丹有問題,只露一點半點地說這藥方不合理。

憑着一副“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藥方有問題”的模樣,她掩蓋了自己知道葯有毒的事實。不過謝長青還是聽出來了,沉吟了一會兒後,謝長青看着阿容道:“阿容,這樣的話不要再跟任何人說,既然藥師已經知道了,你也不要再提起,只當這件事你已經忘記了,懂嗎?”

“明白,既然公子已經知道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說來說去,扯多少都是為了這一句——“風緊,咱扯乎了。”

“既然來了,就留下來用午飯,總聽人說你飯點都趕不上,總在煉藥房裡吃一些煨食。火煨易燥。你少吃些,施藥之人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是。”謝長青心說,既然點破了,那咱們就乾脆做破來。說破了就乾脆別跑了,咱們正大光明地擺出樣子來。

你要繞我陪你繞,但是繞到兒都得回到這事兒上來。謝長青最近老也被宮裡那幾位催着,姚靜微的到來更讓謝長青覺得,這事兒也該提到日程上來了。恰巧了,這姑娘又自己蒙頭蒙腦地撞了來,那就正好,咱打開天窗說說亮話兒吧!

鋪陳了那麼就,阿容為的不就是溜得遠遠的么,結果吶,沒溜成反而被公子給逮了個正着。阿容眼珠子四處里轉了轉,特想找個空當就趕緊跑人:“那啥,公子……”

“眼珠子別四處溜,走吧!”說罷,謝長青走近了阿容,似乎是知道這姑娘生出了想跑的念頭來似的,衣袖如雲般一動,那衣袖之中如玉一般光潔的手就拉住了阿容,並把她帶着往飯廳里走去。

就是這個舉動讓阿容愣住了,回過神來就抽回了手站在原地,恍然間記起,曾經有個人就是這樣拉着她的手,說要走到此生最後一刻的,卻在轉瞬之間就撒開了。

想到從前。又看着眼前,阿容眼裡莫明起了淚花,站在那就有一陣風吹來,雖是春已深夏初至,穿堂的風卻仍然是涼的。衣裳飄舞與髮絲揚起之間,阿容再也忍不住悲從中來。

她努力不讓自己去想從前的事,但謝長青這個人一站到她肯前時,她就忍不住想起從前來。準確的說,到如今身份已經不是什麼距離了,只是她忘不了從前。有些人,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但其實還記在骨子裡,沒有忘掉一分。

淚流下來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食指輕輕一抹就擦去了她眼角的淚:“不要哭,阿容,這世上的事就是你一旦哭了,就只能視線模糊任人宰割了。我不知道你從前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誰都有從前,但把困在從前的墳墓里不如把從前葬送在墳墓里。人活着總要笑着往前看,哭是哭不出安平的日子來的。”

這時候的阿容早已經亂了。伸手就揪着謝長青的衣襟說:“你懂什麼,你告訴我你懂什麼,滄海桑田、浮雲壁壘、人世古今,可有一樣是你懂的。你的從前不就是背叛嗎,被全心信任的人背叛,可你已經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我呢,卻真是人世古今了,天地之廣且不說何處安心,連這微薄身軀且不知安不安,今朝過了還不知道明朝在哪兒。”

“其實你就是個無病呻吟的人,當然,我多半時候也和你一樣,但是謝長青,我記得一句詩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其實我們都見過滄海和巫山了,一路看來疲憊不堪,兩個滿身疲憊的人怎麼能活出一個圓來。”說完放開了揪着謝長青衣襟的手,阿容轉身就要離去。

但是謝長青卻撈了她一把,又把她重新安回了自己面前,定定地看着她說道:“天地之廣我也不知何處去安心,這身家安與不安我自保得,也願保你,只問你願意不願意罷了。至於你說的活出一個圓來,阿容,就像你說的,滄海、巫山之後一步都走不動了,你難道還要千山萬水去找那個能跟你一塊兒活出一個圓來的人嗎?”

話說到這兒時,謝長青頓了頓聲,然後長嘆一聲說道:“又或者說。你是個連從前都走不出來的人!”

這是一劑重葯,謝長青明知道不該這麼說,但是他總是對阿容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所以不自覺地想點醒她。只是他不清楚,這姑娘是不是願意醒過來而已,就像他從前也不願意醒過來一樣。

“對,我就是一個連從前都走不出來的人,所以我比不上你這麼超凡脫俗,能說放就放,說忘就忘。收拾起背叛者來毫不手軟,你的從前還真收放自如呢。”被戳中了的阿容就跟炸了毛似的,也專挑人軟處刺。

但謝長青豈是這一刺就跟阿容一樣炸了的,這時謝長青又溫軟了下來,伸手扶了扶阿容的腦袋,讓她和自己對視,然後說道:“你不放不忘,就能回去嗎?”

……

久久無語,謝長青的這句話,在阿容腦子裡回蕩了好久仍舊餘音裊裊,繞耳不絕。不放不忘,也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其實一直在她的心裡。都存着總有一天又可以莫明回去的念頭,只是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而已。今天忽然被謝長青這麼一說,真叫一個蕩氣迴腸,幡然省悟。

周毅山,我回不去了……

“謝長青,你是個混蛋。”阿容淚流着罵出一句來。

聽得她罵他,謝長青反而悶聲笑了:“嗯,我不是好人。”

“我要吃雞腿……”哭完後沒力氣,阿容決定吃完再說。

這一句話,就讓謝長青的悶聲笑變成了一串爽朗如春風一般的笑聲,淺淺地在春末仿如最燦爛的那一枝。瞬間開了,便告訴旁人春尚在猶是好:“好,吃雞腿,炸的、醬的、燜的、炖的,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我想吃人,也給吃嗎?”抹了淚,阿容側着臉問了一句。

謝長青倒也反應快,伸出胳膊來看着阿容,然後眼神燦燦然地說:“剛才我惹你哭了,看來你記上仇了,這就想生吃了我。好吧,你咬吧。”

“噗……”

看着謝長青這副模樣,她沒法不笑,卻是又悲又喜,眼角是淚嘴角是笑,這下也鬧不清自個兒心裡到底還難不難受了。謝長青這人,原來還有這麼巧言善辯的一面,真是崩壞極了。

神仙不在雲上了,小孤女也不再塵埃里打滾了,其實不正好么,只是阿容還無法正視而已。

眼前謝長青的手還伸着,阿容瞄了他一眼說:“那我真咬了,你不會記仇吧!”

“試試看?”謝長青記得煉藥時阿容老喜歡說這麼句話,於是當即就說了出來。

“神仙肉,吃了可以長生不老吧,說不定還是味好藥材,咬一塊下來煉藥好了。”說罷,抓起謝長青的手臂,上嘴就要咬。她滿以為謝長青會抽手,卻沒想到謝長青只看着她,眉不動眼不動,連笑容都沒變。

她嘆了一口氣,又放開了謝長青的手臂,說:“別這麼看着我笑。”

“嗯,聽你的。”謝長青這話多麼曖昧,就像是說以後都聽你的一樣。

阿容聽着直側目,然後率先進了飯廳里。也不再理會謝長青臉上斂了笑,卻還是如春風一樣的表情。桌上竟然還真擺了不少雞腿,各式各樣的做法擺了滿桌,又配了幾樣鮮蔬和小菜,看得阿容直嘆氣。

吃過了飯,謝長青也沒再說什麼,只安排了人送她回無涯山,不過送阿容時,那滿面的融融春意,真真是讓旁人看了都覺得春天怎麼又回來了。

“阿容姑娘,看來什麼時候我該叫您一聲夫人了!”徐少南在外頭駕着馬車這麼說道,心想,要是旁人來哪會是他送,這才多遠。

在車裡的阿容聽了直想捶馬車,然後挑了門帘子沖徐少南說:“別嚇唬我。”

“哈哈哈……阿容姑娘,原來這就是嚇唬啊。我從前就知道你見了爺就躲,沒想到爺還有這作用。”

畫圈圈啊畫圈圈,這都能人盡皆知,阿容莫明悲催了,正在她悲催着的時候,車簾外看到了黃藥師,阿容連忙喊了聲:“停車。”

然後蹦下車,特不滿意地迎着黃藥師前去,遠遠地就喊了聲:“師父。”

“這怎麼了,滿臉被欺負了的模樣,誰欺負你了,還有眼沒眼了,咱徒弟都敢欺負。”黃藥師見她那悲催的小苦臉,覺得特順眼,至於是誰欺負,不礙,按十倍欺負回來就行了。

“師父,你賣徒求榮。”阿容憤憤地指責道。

“我怎麼賣徒求榮了?”黃藥師愕然,就這麼一個徒弟,自家都欺負不夠了,還能賣給誰欺負去。

“謝長青!”瞧阿容是多麼的咬牙切齒。

賣給謝長青,原來是指這個,黃藥師想了想,決定好好忽悠忽悠自家徒弟,賣誰不是賣,好歹賣給謝長青還沒出連雲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