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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長安山中的愛與恨

有句話說得好,看一個人是否養尊處優就得看雙手。慣來阿容總以為謝長青的手是如玉般的,只是擦藥時卻看到了十指上的繭子。十指骨節分明,乾淨溫潤,只是到底不像慣來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處理好了傷口後,阿容打了個呵欠,實在忍不住覺得困頓,自打來這兒起,她就很少像最近一樣,沒白天沒黑夜地忙着。今兒一驚又一奔波,還真是累了,這一打呵欠那就真是停不下來了。

見她這樣,謝長青說:“阿容,你去歇着吧,我把事兒處理了再回主山去。”

“我想聽着結果,不知道那些是什麼人我心裡沒底,公子,到底是哪路人呢?”阿容小心肝兒抖啊抖,她老覺得這件事可能會非常非常之麻煩。

這世上的事多半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阿容要守着聽答案,謝長青也就由着她在那兒呵欠連天,只是招了人給她拿了件外袍來。正在阿容昏昏欲睡。謝長青也幾欲睡着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嘈雜地聲響,接着便見了山房的管事進來了。

那山房的管事是個精瘦精瘦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一身的好工夫在身的樣子,走起路來如步松風,近到前來時一彎身行了個禮:“爺,盛葯侍,兩位可還安好?”

“無礙,九十三號點外的人怎麼樣了,可查明了身份?”謝長青張嘴就把阿容要問的先問了,他瞧着這姑娘是上眼皮兒和下眼皮兒打架去了,先問明了好讓她去睡覺。

“回爺,已經查證過了,這獸形鏢是淮國人慣用的,鏢上是九翼青羽獸,傳聞中為金羽神光獸的第一子。這九翼青羽獸鏢正是淮國大王子慣用的,爺,這淮國大王子的下屬卻不知為何會在連雲山傷人,咱們連雲山歷來在淮國救危扶困。朝里和淮國這些年亦是和平無事,因而這事兒還需查問,只是那幾人眼下還沒醒過來,所以眼下回不了事兒,還請爺恕罪。”那管事說罷就退在一旁。

而阿容這時哪裡還有半點睡意,抱着袍子睜大眼睛,這淮國大王子別人或許會陌生,她可是半點也不陌生。她是歷來的記性好,雖然那位是年前有一面之緣。可那一面實在太過記憶深刻,雖然也只是謝長青提過一回那位淮國大王子,她卻是記了個結實。

“那位大王子會不會也在其中?”阿容雙手合十,心說就一塊被逮着吧,別惹事兒了。

“因為朝里一些事,前些時候大王子被朝里下了通緝,近來朝中事了,大王子的通緝又撤了。所以對大王子我們還是有印象的,大王子倒不在其中,只是這些人卻都是大王子的下屬。那位大王子歷來以仁義為名,這隊人落到了咱們手裡,大王子是肯定要派人來贖的。”管事雖不明白這其中還有什麼事,但他把話說清楚了,讓上頭那兩位自己去琢磨去。

這麼一說,阿容就看向謝長青,謝長青就沖她一笑說:“放心吧,這件事我來處理,總有辦法讓他不再記掛着舊事。”

人世間,萬物都可以改變,只有永恆的利益是不會變的。連雲山如果想要護一個人周全,自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更何況阿容以後是要做連雲山當家奶奶的,便看在這上頭,那位大王子也該掂量掂量了。

從謝長青嘴裡說了來的話,總是輕易地讓人信服,阿容一想歇了吧,老老實實睡覺去,不睡覺也解釋不了問題。

次日里醒來時,只覺得晨光中儘是濃濃的霧氣,往窗外抬眼一看,處處都是濃得劃不開的霧,厚厚鬱郁的,倒像是固態一般。梳洗了起床一開門,濃濃地霧便涌了進來,這時的院前一片白,十步之外便只聞人聲不見人影。

見這狀況,阿容心說:“這時候那位大王子如果想來報個仇怨的話,隨便往哪兒一站我這人生就剩下交黨費這一件事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好的不靈壞的靈啊!正在她這麼想的時候,一劍飛來橫梗在喉,阿容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退,幸好那劍似乎本來也不打算抹她的脖子似的,打她眼前遠遠就過去了。末了阿容摸了把自己的脖子,心下顫抖,心說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咱說不定就要穿回去了。

這時耳邊又響起點微弱地聲響,阿容反手一拉門,正把來的擋在了門後,說時遲那時快,她見機後退了兩步又推着門往裡。不管是什麼,先扔屋裡去再說。把門一關了她接着就往後跑,院子里到底都是花木,再加上濃霧,這時最好躲了。

但是阿容沒有想到呼吸,不過好在人總得有三分運氣在,不能大清早的就掛在了自個兒屋前面。阿容往前頭跑了還沒多久,迎面就撞上個人,來人身上氣味很熟悉:“謝長青……”

“怎麼了,你怎麼抖成這樣,出什麼事了?”謝長青擔心的就是這事,守衛們正在四處巡着,但姑娘家的院子里總不好隨意來,於是他一想自個兒還是得來看看,要不然不安心,沒想到還正讓他趕上了。

“劍……”阿容這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把事兒說明白了,只得吐出一個劍字來。

好在謝長青聽明白了,手一伸一帶,一隻手摟過她的腰身,輕手輕腳地就帶着她出了院里。院外不遠處正在侍衛在,謝長青示意他們都不要作聲,斂了氣機都趴在那兒。至於阿容,那倒不用了。正好用她的呼吸把那裡頭的人引出來。

既然有劍,就得有人,所以謝長青在這等着。剛才雖然說了話,但沒透太多,那邊應該還會追出來。

謝長青果然是猜中了,不久後一陣輕微地聲響過後,眾侍衛埋伏着的包圍圈兒里出現了一個人,身着白衣四下里都蒙了白,看起來真和霧氣融作一團了。

這時侍衛們“刺拉”地一聲,手中的刀劍齊齊指向場中間那位,然而那位也不是那麼好逮的。只見身形微微下低,這就要使輕身工夫躍出去,這時阿容只聽得身邊的謝長青喊了一句:“網!”

就見某處地侍衛張開網來,那人就被困在了網中:“連雲山的伏骨藤抽絲浸油織的網,勸這位還是別掙扎,上頭有刺莫傷着了您自個兒。”

那頭的侍衛或是擔心這位是那位大王子,所以才多說了這句。

這逮着的還真就是那位大王子,當大王子被客客氣氣地請上堂來時,眼睛一掃就看着阿容,然後又迅速地撤回眼神看着謝長青:“謝當家,多年不見,向來可好?”

“倒是過得去,只不是知道大王子好是不好?”

向來阿容就肯定一件事兒,別跟謝神仙打太極,那是個能讓人吐血而亡再詐屍活回來的事兒。所以謝長青這麼一說話,阿容堅定地相信,可能這事兒還真的就這麼結束了。

“在下的事兒,謝當家不是應該挺清楚的嗎,京城的事在這兒就謝過謝當家了。”那大王子倒是不客氣,自個兒就坐下了,還坐得跟自家屋裡一樣。

聞言,謝長青笑了笑,倒半點不燦爛也不春風,反而帶着幾分戲謔之意:“大王子的謝意之深,謝某銘感五內,只是昨夜差些就不慎丟了性命在自家屋裡頭,差點就沒法兒親自向大王子表示感激了。”

聽了謝長青的話,那大王子卻笑得分外坦蕩:“我只是讓手下人請盛葯侍過去一敘,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差錯,真是抱歉得很。幸而兩位都安平着,倒也算是一樁幸事。”

這話讓阿容有理由相信,大王子的話得反着聽,看來她好好活着,是這大王子心頭的一樁極堵心的事。

“大王子可知令尊最恨什麼?”謝長青不應反而沒頭沒腦的這麼來了一句。

只見那大王子一笑說:“一恨衛朝占我十三洲,二恨家妹枉死,三恨兒女情長……”

說到這兒那大王子自個兒就停住了,猛然間看向謝長青皺眉道:“是父王?”

“還能有誰呢。您那位弟弟不至於出息到這地步,他也沒這份能量。所以氣息奄奄地您能活得安危無虞,反而養好了病,聯繫上了您的下屬,而您那位……”謝長青適時地停頓了,余半句咽下去更顯得餘味長長。

這下阿容聽明白了,淮國國王親手送了自家兒媳婦的命,但是為什麼又要借謝長青的口來告訴大王子。別問她為什麼這麼想,這些人的彎彎繞心思,她不能全明白,但總能想清楚一點兒。

其實淮國國王的心思,少有人能明白,謝長青就是其中一個,只是他卻不點破了而已,總要留些讓當事人去想象。

“父王說,我不夠狠!”

“是,您心腸太軟。”

“父王說,慈不掌兵善不掌權。”

“是,您過於慈善。”

“這些不好?”

“很好。”

這時阿容莫明地想笑,那大王子猛然間看了阿容一眼:“你笑什麼?”

“我笑自己,有些事明明早就知道,卻偏偏當做不存在,於是不去信、不去看、不去想,於是墊了別人的腳,成全了別人的偉岸與雄姿。”阿容說完就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漸斬褪去的霧氣,有些出神。

周毅山,我愛過,也恨過,就到這兒吧。

謝長青,我愛過,也恨過,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