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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賀濟義入獄

賀濟禮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你就再拿兩百兩出來,我幫你去問問。”

“使得。”賀濟義從懷裡摸出三張一百兩的銀票,放到賀濟禮面前,道,“這三百兩,本來是準備去萬春樓點頭牌的,如今頭牌我也不要了,都交給大哥去辦事罷。”

大難臨頭,他倒還有心思去逛ji院,賀濟禮臉色微微一沉,但甚麼也沒說,只拿起桌上的銀票,塞進了懷裡。

這三張銀票,賀濟禮照舊收進了枕頭底下的黑木匣子里,他望着滿匣子的銀子,重重嘆了口氣。窗外,黑雲壓頂,風吹得窗欞呼呼地響,看樣子一場暴雨是免不了了。山雨欲來風滿樓,不知怎地,賀濟禮突然想起這句,就有些心神不靈起來。

傍晚,瓢潑大雨終於下了下來,頗有力度地擊打在緊閉的窗戶上,雨聲密集,風聲呼嘯,賀濟禮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起來,更是覺得右眼皮跳得厲害。

孟瑤見他獃獃地坐在床沿,也不動手穿衣裳,奇道:“你今日不去州學?”

賀濟禮無意識地微皺眉頭,正要答話,卻聽見外面有人叩門,隨後是知梅的聲音:“大少爺,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哭哭啼啼地來了,奴婢是讓她繼續在垂花門等着,還是請進來?”

賀濟禮猛地立起身來,卻是呆愣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這樣大的雨,請進來罷。”

已梳妝完畢的孟瑤拿起床頭掛着的直裰,披到賀濟禮身上,道:“既是要見李氏,就把衣裳穿好,難道你要衣衫不整地出去?”

賀濟禮的眉頭仍舊皺着,神情恍惚地張開雙臂,任由孟瑤幫他穿上衣裳,系好腰帶。孟瑤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道:“準是出了甚麼事,不過讓濟義吃個教訓,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前幾日見你行事果斷,還道你是想轉過來,今日怎地卻又這副模樣?”

賀濟禮苦澀一笑,道:“畢竟是至親手足,雖說他有今日下場,乃是我推波助瀾,但真到了這會兒,我心裡卻難受得很。”

孟瑤理解地點點頭,輕輕推着他朝門外走。兩口子剛踏出卧房門,李氏就撲了過來,匍匐在他們腳下,攔住他們的去路,哭嚷道:“大哥,大嫂,今兒天還沒亮,衙門就突然來了人,拿大鐵鐐子把賀濟義給帶走了,說是要送他入大獄,這可怎麼辦才好?”

孟瑤看着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李氏,恍惚間覺得這平素個性與賀老太太大相徑庭的她,今日卻大有賀老太太之風。

賀濟禮朝一旁的丫頭婆子們喝道:“都愣着作甚麼,還不扶二少夫人起來?”

知梅忙領了兩個婆子,強行把李氏架開,按到椅子上坐了。

李氏來時沒有打傘,身上全被淋濕了,頭濕漉漉地,東一縷西一綹地貼在腦門上,看起來極為可笑;她上面的薄衫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隱約能瞧見裡面沒有系抹胸的胸脯;裙子也是一樣,緊緊裹在腿上,讓兩條粗壯大腿的線條一覽無遺。

賀濟禮帶着嫌惡,不自在地扭過頭去。

孟瑤忙命小丫頭帶着李氏到偏廂,換過衣裳,收拾乾淨了再過來。李氏本還不願去,孟瑤作勢欲走,她才乖乖地去換了衣裳,洗了臉,又重新梳了頭才過來。

賀濟禮心洶湧澎湃,但卻一直強忍着,直到此時還裝作若無其事,端着茶盞低頭吹浮沫,開口問李氏道:“到底出了甚麼事?”

李氏經這一問,忍不住又掉起了眼淚,哭道:“賀濟義被衙門的捕快抓走了”

賀濟禮放下茶盞,不耐煩地道:“這個你方才不是已經說過了么,我問的是,衙門作甚麼要抓他。”

李氏睜着迷茫的小眼睛,道:“這個我也不曉得,大概是因為沒還上溫夫人的箱籠?”

“蠢貨”賀濟禮忍不住罵了一句粗話。溫夫人向來一言九鼎,既然說了不會因為箱籠讓賀濟義上公堂,那這回賀濟義入獄,定然就不是因為這個。可笑李氏,丈夫已然入了大獄,她卻連原因都不曉得。

孟瑤見李氏哭得十分傷心,便叫人遞了一條帕子給她,笑道:“弟妹,平日見你對二弟非打即罵,還以為你對他不上心呢,今日看來,卻是嫂子錯了。”

李氏猛一抬頭,睜大淚眼道:“誰要對賀濟義那王八蛋上心,我是看他入了大牢,家裡沒人掙柴米錢了,這才哭的。”

賀濟禮聞言,看向她的目光就更沒了善意,道:“滾回家去,照看好兒子,管束好姨娘,等我打聽到了消息,再派人去告訴你。”

李氏不動身,道:“兒子又不是我生的,自有齊姨娘在家照顧他,我就在這裡等着。”

賀濟禮氣極,沖兩旁侍立的丫頭婆子吼道:“叉出去”

丫頭婆子們見他動怒,不敢怠慢,連忙一涌而上,架胳膊的架胳膊,堵嘴的堵嘴,把李氏轟了出去。

李氏已離去,賀濟禮還忿忿地朝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使人去前面吩咐林森,到衙門打探消息,看看賀濟義究竟是為甚麼被抓的。

經李氏這一鬧,他沒了去州學的心思,便命人去州學說了一聲,告了一天的假。去衙門打探消息的林森還沒回來,家卻又來了客人,小丫頭稟報:“二少爺家的齊姨娘來了。”

才這麼會兒功夫,李氏准還沒到家,齊佩之卻來了,那知茵所生的那小兒子,是被獨自丟在家了?賀濟禮想到這茬,面色黑如鍋底,齊佩之收攏了傘進廳里來時,一抬眼見到的就是賀濟禮這副表情。

她彷彿猜到了賀濟禮心所想,忙福了一福,道:“大少爺放心,我是將小少爺拜託給了鄰居才出門的。”

賀濟禮的臉色稍稍和緩,但眉頭仍舊皺着。

齊佩之又道:“我只有趁二少夫人不在時才有機會出門,今日前來,實在是因為關乎我身家性命,不得已而為之,還望大少爺體諒則個。”

賀濟禮看着門外如簾般的大雨,問道:“甚麼事?”

齊佩之自懷拿出一隻繡花荷包,打開來,小心翼翼地從裡頭抽出一張小紙條。

賀濟禮一眼認出,這是那天從寫給李氏的借條上撕下來的,上頭寫的是,賀濟禮欠下齊佩之十兩銀子。

齊佩之把紙條遞給一旁的丫鬟,道:“大少爺,我那日幫你,不是為錢,我人都是別人家的,拿了錢還不是不能花,有甚麼用。”

賀濟禮念及她當日幫過忙,面色和緩了許多,又命人給她搬來一隻凳子,讓她坐了,問道:“那你是為了甚麼?”

齊佩之雙膝跪下,懇求道:“大少爺,我還有些私藏,請你幫我捎給我姨娘,讓她把我贖回去罷,就說我,就說我知道錯了。”她生怕賀濟禮不願幫這個忙,又道:“二少爺已然入獄,家裡馬上就要缺錢使用,二少夫人肯定轉眼就要拿着借條來找大少爺了,到時借條上的手腳,還能瞞過誰?當時念借條給二少夫人聽的,可是我,您說,我這條小命,還保得住嗎?大少爺,我可是為了幫您,才落得如此下場,您不能見死不救”

賀濟禮以十兩銀子暗示齊佩之幫他時,的確沒想過這個問題,此時略一思忖,覺得齊佩之所言不假,一旦東窗事,當其沖的就是她,不過他有個疑惑:“你要你姨娘來贖你,就當去齊府,卻來我這裡作甚?”

齊佩之面現羞慚,垂頭道:“齊家現在以我為恥,哪會讓我進門。”

當初齊佩之給賀濟義做小妾,可不是她自個兒的主意,如今送她進門的人都過得安逸,倒是她成了恥辱了。賀濟義不禁一陣唏噓,當場答應她道:“你把東西拿來,我使人去交給你姨娘。”

齊佩之沒想到賀濟禮答應得如此爽快,又驚又喜,趕忙從懷裡掏出一隻油紙包,打開來交給一旁的丫頭。油紙包里是幾樣金飾,看成色不怎樣,賀濟禮拿到手裡時,就猶豫了一下。

齊佩之忙道:“這飾是不太值錢,但如今二少爺入獄,二少夫人正是要使銀子的時候,應該不用多少錢,就能把我贖回去。”

“你倒是會挑好時機,怪不得現在來找我。”賀濟禮看着她說了一句,聽語氣也不知是褒是貶。

齊佩之事情辦完,惦記着李氏回家見不到她,又會是一頓打罵,遂匆匆向賀濟禮福了一福,告辭離去。

孟瑤自卧房掀簾出來,就着賀濟禮的手看了看那幾樣金飾,打趣他道:“我幫你收進匣子里去罷?”

賀濟禮正色道:“一定得把齊姨娘贖出來,不然她若丟了性命,豈不是我害的?”說完便將金飾交到孟瑤手裡,道:“我一個大男人,不好去找齊姨娘的生母,還是勞煩你走一趟罷?”

孟瑤卻道:“女人間交際,也有規矩,正室自當拜訪正室,去找個姨娘,惹人側目,不如把這事兒交給傻姑娘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