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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石氏登門拜訪

賀老太太看着滿地的瓷片兒。心疼剛摔的那隻茶盞,指着石氏氣道:“濟義你來的正好,瞧瞧,這就是害你被人打落了牙的孟家石夫人。”

果然是孟月的嫡母,賀濟義的心跳又快起來,呆在那裡不知說甚麼好。孟兆均指使小廝毒打賀濟義,賀濟義是懷恨在心的,但因他自始至終未曾見到孟月,便一廂情願地認為孟月是受她父親脅迫,身不由己,因此對她不但一點兒恨意也無,甚至更生愛慕之心。

他一直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孟月了,不曾想,孟月的嫡母石氏卻親自登門來了,這是不是意味着,他還有機會見到她?賀濟義越想越興奮,不由自主地上前與石氏行了個禮,把賀老太太看得目瞪口呆。

石氏心想今日算是來對了,受些委屈也值得,笑道:“還是二少爺明辨事理。我們老爺之所以同貴府結下樑子,全是鍾姨娘那無知婦人害的,要是當時我在這裡,決計不會容許她胡來。”她說著說著,朝外招手,兩名婆子便將帶來的幾隻禮盒捧了上來——方才她一進來賀老太太就摔茶盞脾氣,令她還沒尋到機會送禮。

賀老太太見到頗大的幾隻禮盒,就把已到嘴邊的“狡辯”二字咽了回去,轉口道:“石夫人說的也是,這正室不在家,妾室就無人管教,鬧翻天了。”

石氏見賀老太太的目光好似黏在禮盒一般,心道傳聞賀家老太太愛財,果然是真的。她暗自笑着,應和道:“可不是,盡挑唆我們老爺做些不體面的事,把親戚都得罪光了。”

賀老太太看着禮盒,心也平了,氣也順了,命小丫頭給石氏端了盞茶上來,問道:“不知石夫人今日到我們家來,有甚麼貴幹?”

石氏笑道:“嗐,我們做父母的,忙忙碌碌,還不是為了幾個兒女。我這回來,就是為了我那庶出的七閨女。”

庶出的七閨女,可不就是孟七小姐孟月?賀濟義的兩隻耳朵。噌地就豎了起來,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石氏那邊挪了一挪。

賀老太太很不愛聽見孟月這名字,伸手把賀濟義拉到身側,沖石氏道:“你們家七小姐,可與我們家不相干的。”

“怎麼不相干?”石氏一挑眉,突然生起氣來,“你家二少爺偷了我家月娘的香囊,還鬧得滿城皆知,壞了她的名聲,這叫不相干?”

香囊的事,賀老太太從來不知情,不過偷孟月的香囊,還真像是賀濟義能做出的事情,這讓她不敢就接石氏的話,而是將目光投向旁邊的賀濟義。

賀濟義被冤枉,委屈得講話都結巴了,磕磕絆絆辯解道:“誰,誰說是我偷的,明明是七,七小姐自己送給我的。”

石氏怒道:“二少爺,你偷了我家月娘的香囊不承認也就罷了。現下還誣賴於她,這不是逼她去跳河嗎?”

送了香囊就要跳河?賀濟義愣住了,他想了想,好像是聽人講過,大戶人家的女子甚是在意閨譽,若私下授受壞了名聲,但凡有些骨氣的,就會去跳河的——他也不想想,真有骨氣的女子,又怎會私下授受?石氏這樣講,分明是在試探他是否還在意孟月呢。

賀濟義心有執念,一下子就了石氏的圈套,替孟月着想起來,挺起胸脯大聲道:“沒錯,香囊就是我偷的,如何?”

賀老太太驚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石氏則是如釋重負,今日之行,多少有些成果了,那幾個盒子的禮,可不便宜呢。

賀濟義瞧了瞧石氏的臉色,不像是盛怒的模樣,禁不住就大着膽子道:“其實孟老爺當初答應過我,要把七小姐許配給我的,後來是他反悔,才不了了之,還使人打了我一頓。”

這事兒石氏也聽說過,不過孟兆均當時一口咬定許配的事是賀濟義胡說八道,不許她提起。以免壞了他的聲譽,現在想來,或許還真有其事,不然,若不是孟兆均失信在先,又何來壞了聲譽一說?

石氏迅轉着心思,決定不論真假,都順着賀濟義說,說不定這樣,事情辦的還順利些。她這般想着,就換了驚訝的表情出來,道:“哎呀,還有這事兒?一定是我們老爺當初匆忙上任,忘了與我講了。”說完又笑了:“這是天大的喜事,老爺不在,還有我呢,我這個做嫡母的,一樣能為月娘操辦婚事。”

賀濟義喜上眉梢,也不問問孟家為何突然就轉變了主意,願意把孟月許配給她,只顧着樂呵,嘴咧到了耳朵根。

賀老太太見他們一來一回,似乎都把賀濟義的終身大事給敲定了。不由得怒火攻心,手上一使勁,剛換上的一隻茶盞又飛向了青磚地,跌了個粉碎。

石氏同賀濟義都被嚇了一跳,齊齊看向賀老太太。賀老太太面向石氏,大怒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你同我兒子商議,跟私定終身沒甚麼區別。”

“嗨喲,老太太,別生氣。我這不是同您商量來了嗎?”石氏絲毫沒被賀老太太的怒氣嚇着,笑着回道。

賀老太太仍舊很生氣,指着門外道:“沒甚麼好商量的,你家七小姐決計進不了我賀家的門,你給我滾出去。”

石氏見她把“滾”字都罵了出來,臉上有些掛不住,眼睛就只朝賀濟義那邊瞟,卻現賀濟義一眨眼的功夫,已不知溜到哪裡去了,她只好訕訕地笑了笑,道了聲“改日再來看老太太”,扶着丫頭的手出去了。

賀濟義卻是在半道上等她,躲在垂花門耳房裡頭,朝着石氏招手。石氏往四周瞧了瞧,叫跟來的兩個丫頭在外面望風,自己提着裙子進了垂花門,抱怨道:“二少爺有甚麼話方才在廳上當著賀老太太不能說,非要躲到這裡來?叫人看見了可怎麼辦?”

賀濟義道:“我娘是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我哥嫂同樣不會答應,我只有在這裡偷偷等着石夫人了。”

石夫人笑道:“你倒是個重情意的,只是你家老太太講的也不錯,婚姻大事,有父母作主,她不點頭,你再願意也沒用。”

賀濟義看了她一眼,期期艾艾道:“若石夫人不介意,我可以先讓七小姐做個妾,納妾不必非父母同意的,我作主便得。”

石氏眉頭皺起老高,不悅道:“我們家雖然不如以前了,但好歹還是個官宦,你竟敢開口讓官家小姐給你做妾,好大的口氣。”

賀濟義提出讓孟月做妾,本來還心有愧疚的,但聽石氏這一講,火氣卻上來了,回嘴道:“官家小姐又怎麼了。我們對面的齊家,可同你家身份地位差不多,他們家的齊小姐,在我們家還是從通房丫頭做起的呢,讓你家七小姐來我家做妾,怎麼就不行?”

石氏忽地一陣心酸,他們家竟已到了同齊家相提並論的地步了,連賀濟義這個小小的白丁,都敢講些硬氣話。她趁賀濟義不注意,悄悄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道:“你說的並沒錯,但只可惜我家月娘有志氣,不肯與人為妾呢。”

賀濟義還要再說,石氏卻提着裙子就出去了,她家丫頭在門口接着,小聲問道:“夫人,事情如何?”石氏搖了搖頭,氣道:“那小子太目無人,居然只肯讓月娘為妾。”

丫頭有些不解,道:“聽說七小姐當初是許給他家大少爺做小的,這不也是妾?”

石氏啐了她一口,罵道:“他家大少爺有功名在身,明算科的狀元,二少爺只是個混吃混喝的無賴,這能相提並論?我可做不來齊夫人那般失臉面的事,將個官家庶女把給白丁去做妾,若是這樣,還不如就讓她一輩子嫁不出去。”

她們主僕一路說,一路去得遠的,賀濟義站在垂花門窗前,盯着她們的背影看了許久,見石夫人確是沒有回頭的意思,這才蔫蔫地回歸田居去了。

又過了兩天,賀老太太想着賀濟義出門在即,想找他來問問出門該帶的行李,不料丫頭婆子們把府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出他的人來。賀老太太喚知茵來一問,才知這兩日賀濟義總是早出晚歸,輕易見不着人的。賀濟禮尋思,賀濟義不着家,一準兒沒好事,便欲命人去尋,賀老太太卻怕他教訓兄弟,攔道:“眼看着就要出門受苦了,就讓出去散散罷。”賀濟禮如今待賀濟義的心,不比從前,心想老太太都不理會,他做甚麼惡人,也就丟開手了。

雖然賀濟義不見人影,行李還是該準備的,這日吃過晚飯,賀老太太便將賀濟禮與孟瑤兩口子喚了來,同他們商量。賀老太太先問孟瑤:“媳婦,你一向當家,家裡的東西你最清楚,你來說說,該給濟義帶些甚麼去揚州?”

聽賀老太太這口氣,就是不想賀濟義的行李太簡薄,還好孟瑤並非小氣的人,也沒想剋扣些甚麼,便道:“現下是才開春,濟義這一去,只怕要冬天才回來,因此媳婦想着,四季的衣裳得帶全了,還有被褥鞋襪,日常洗漱的傢伙,都得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