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熬過了一個艱難的夜晚。
二隊大伙兒下山的時候，還都各自鬆了一口氣，拿着工具的腳步都輕盈許多。
“還好明天不用咱們值夜班。”
“哈哈，你還漏了一個——後天也不用，趕上周末，咱們是要盡量白天值班的。”
“隊長，你今天誇的真好。”
“你也不錯。”
“唉，你們說的都很像那麼回事，但是我今晚實在是想不出來誇的詞，所以說的跟上上次一樣，也不知道他發現沒有。”
“如果都說一樣的肯定不行，但是只有你一個人，我覺得沒什麼——隊長今天誇的，我都差點覺得是我文化水平不行了。”
“唉，想想看，他一個妖怪，也就這點愛好了，咱們能哄就哄吧！畢竟整個山莊靠他們撐着——想想吃得飯菜，多好吃啊！就這，犧牲一下也不虧。”
“也對……”
“好了。”二隊隊長帶大家回到宿舍，又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四點鐘，大家抓緊休息，上午十點半開始去酒店周圍巡視。”
一轉頭看見白淼就在宿舍門口，不由一愣：“怎麼了？”
他們今晚不是說到另一個山頭開趴，大家一起吸燭嗎？
唉，最近就不樂意瞅見一隊的鬼，欠錢還不了不說，還特別會安排事兒，就說這個情詩品鑒大會，那是人乾的事兒嗎？非得甩到他們頭上去——太過分了。
死者為大，也不是這麼個大法兒啊！
二隊不肯給好臉色。
白淼也有點氣虛——畢竟是債主嘛，他這輩子哪兒干過這種事兒呢？
他哼哼哧哧道：
“那什麼，你別擔心，我們過不了多久就能還錢了。”
二隊隊長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很不簡單：“你們哪裡有錢？我不是說了不用還嗎？”
大老爺們，這輩子借出去沒得還的事兒不少，再說他們又是真的還不了，二隊隊長嘴上說說，其實真沒打算讓他們還。
“那不行。”白淼不同意：“你們的錢也是自己認真掙來的，不能這麼辦——人事部有個員工說這樣是違法的，她組織我們集體抗議，申請加工資，就算阿槐大人最後不肯批准，最起碼應該也能允許我們那工資換算人民幣，一個月差不多八塊錢，這樣下去，兩年我們就能還清那兩百塊錢。”
他撓撓頭：“就是利息出不起……對不住了啊！”
要不是那個野物換錢的路子被堵死了，他們真不會這麼窘迫。
聽聽，聽聽，這話是鬼說的嗎？兩百塊錢，每個月不吃不喝，兩年才能還清，他這也被壓迫的太狠了啊！
二隊隊長皺眉：“我實話實說，百花山莊對我們是很好的，但是你們的待遇確實有點差，老闆是不是人鬼歧視啊？——要不幹脆辭職好了，這麼大的國家，總不至於就一個招收鬼員工的，我就不信還有哪裡比這工資更低的！”
白淼搖頭：“不是這麼算的。在這裡工作，工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靈氣可以養魂。”
“魂魄養好了，不僅做鬼更安全，能做很多事，而且投胎時，魂魄的質量也影響投胎結果。”
至於說跳槽——
“別的地方招工給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拋開靈氣不言，這裡好像也是唯一一家不驅使鬼做壞事的公司了，那種地方，都是把鬼當牲畜看得，不僅沒工資，還有受人掌控，千萬不能去。”
二隊隊長眉頭一皺：“還有這種地方？”就沒人，哦，沒鬼管嗎？
白淼搖搖頭：“我也是聽一些老鬼說的，別的不清楚。不過這裡待着，確實也很修復我們的身體。”
他現在一個月工資漲到五到八百萬了，不算少了，只等這次抗議能出效果，能夠換算人民幣就好了。到時候，說不定一年就能還清兩百元欠款了。
就是人生第一次因為薪水而抗議，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說的也忒慘了。
二隊隊長嘟噥着：“你們要肯去品鑒情詩就好了……”但是看着白淼那種期待地樣子，也不好說什麼。
……
趙良玉第二天來上班，發現工資的事情還沒解決。
這很正常，在大公司，員工的工資調整，大多是由HR來進行上下溝通的，高層到底不會來巨細靡遺地制訂這個。
但問題是，百花山莊的HR，也是個鬼。
據說生前很是替公司招攬了不少優秀人才，口舌生花，員工漲薪要求在她手裡走不過三個回合。
問題是，她如今是個鬼了。
自然是要考慮鬼的利益了。
……
趙良玉看着這位HR，眉目看不出情緒來。
一回到工作崗位，他的職業素養就不需要多提了。
“你覺得你的行為合適嗎？”
他溫聲問道。
HR卻是高昂着頭，仍然覺得自己在員工薪酬方面有着跟之前活着時一樣的話語權，這會兒語氣也很是鏗鏘：
“我覺得沒問題。百花山莊這麼大的山莊，員工們每天工作超過八個小時，基層員工工資才區區兩百萬，像我，生前年薪稅後四十八，到這裡也才拿了五百萬，跟保安隊長一個水平。”
“我覺得不合適。”她冷靜的說道。
“那你現在的工作跟你活着的時候是一樣的嗎？”
趙良玉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是HR的表情卻遲疑了。
——生前人才難得，商場上如戰場，工資就那麼多，預算就那麼多，但是她總能用更少的工資，招攬來更多優秀的員工。
也正因如此，她才越發被看中，工資也逐年上漲。
但是在百花山莊——不瞞大家說，她就是個普通的人事部打雜的。
為啥呢？因為這裡的工作崗位很多鬼都要，供不應求，自然是賣方市場。
而且鬼們本來也沒什麼事，不工作不在百花山莊，他們能做的只有遊盪，或者回地府排隊。但是在百花山莊，他們化出實體，幾乎什麼都能做，鬼們都是特別滿意的。
在這種情況下，要HR幹什麼？她來這裡幾個月，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幫鬼們幫人們辦個入職，別的什麼溝通啊，什麼說服啊，什麼討價還價啊……
壓根沒有！
HR在此刻，在趙良玉的眼神下，突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