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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節狂喜

白雲靈話音一落,白雲歸臉色低沉,聲音清冷道:“吃飯!”

桌上一時間寂靜無聲,眾人慌忙埋頭吃飯,斂聲屏息,唯聞勺盞偶爾相擊的清脆瓷聲。

白雲歸瞠目,轉眸瞥見畫樓垂下眼帘,唇角卻噙着笑意。他有些薄怒,忍不住哼了一聲。

這一哼,幾個孩子連咀嚼的聲音都輕了三分,白雲歸愕然。畫樓實在有些忍不住,輕輕咳了一下,總算把笑聲遮過去。

白雲歸送她去車站,兩人並肩坐在汽車裡,畫樓想着剛剛吃飯時的情況,又輕輕咳了咳。

他瞪了她一眼,沉聲道:“想笑就笑!”

再也綳不住,畫樓哈哈大笑。

白雲歸氣得握住她的手,用了幾分力。

有些痛,畫樓才止了笑聲。

半晌,握住她手的白雲歸突然轉眸問她:“真不知道,我那麼可怕?我一向不胡亂髮火,他們為何那樣怕我......”

聲音里透出濃濃的費解。

下樓之前,畫樓跟他說:“等會兒他們肯定會問我要去哪裡,我現在不想說,等事情成功了回來再告訴他們......督軍幫我遮掩一下......”

白雲歸不以為意:“隨便說個地方不就好了?”

“多麻煩啊,努力想出一個謊言,以後還要不停用謊言去遮掩......”畫樓道,“您幫我遮掩一下。要是他們誰問我去哪裡,您就輕輕一咳,聲音沉下去說句‘吃飯’,他們就不會多問了......”

白雲歸不信。說他一向寬厚,又不是閻王,他們豈會因為他一句“吃飯”就不多問?

畫樓只說:“您照着說就是了,如果他們再問,我就來搪塞!”

結果,果然兩個字堵住了眾人的口。

白雲歸頓時對自己的形象產生了懷疑。家裡的那幾個孩子平日在他面前也是能說能笑,絲毫看不成對他的畏懼,為何今早自己沉聲一句話就把他們嚇成那樣?後來自己哼了一聲。他們就更加不自在了......

他越來越覺得詭異。

畫樓卻又笑起來。

“您不知道,平日里我們總是看您的臉色行事;您情緒不錯,我們就多說幾句;您不開心,頓時就不敢說話了。只是您情緒不好的時候,沒有留意到罷了......所以。以後吃飯的時候,您不要擺臭臉......”她笑得花枝亂顫,那斜垂的辮子繚繞,眸子越發嫵媚。

笑聲似三月驕陽,映得得人心中暖洋洋的。

白雲歸順勢將她摟在懷裡,用力抱了抱她。

那柔軟身軀,似融入他的臂彎,居然越發不想放開。

羅副官還坐在副駕上。畫樓頗為尷尬,推了他:“督軍......”

“一路小心......”白雲歸放開了她,輕吻便落在她的額頭。

白雲歸站在月台上目送她。

裙裾翩飛,她背影窈窕從容,步履婀娜穩健。快要上車時,倏然回眸,沖他揮揮手,冰雪嬌顏在日光下飛揚。有沁人心脾的美麗。

他心口悶悶的,彷彿堵了什麼。

而後的幾日,周副官覺得督軍很反常。

每日都有電報從武昌府傳來,他總是迫不及待的讀着。倘若是好消息,便會展顏一笑,一整日心情明媚;若是壞消息,便陰霾了臉。整個人似寒霜冰窟,叫人生畏。

連家裡的五少爺、六小姐、盧小姐和慕容少爺都顫顫兢兢的,還私下裡跟周副官打聽夫人到底去了哪裡。

周副官亦不好說,跟他們敷衍。

到了第八天的時候,督軍收到一份電報。突然站起什麼,眸子里有濃濃陰霾,煞氣流轉,吩咐周副官:“準備專列,我馬上去武漢......”

周副官一愣,急忙問道:“督軍,是不是夫人出事了?”

白雲歸眸若鋒刃,從他臉上劈過。

周副官被他的氣焰嚇得後退了數步。

最終,武漢還是沒有去。白雲歸冷靜下來後,把程參謀等人找過來,讓他們分析情況。便將電報的內容告訴了他們。

遇到大事,他總是喜歡聽聽旁人的意見,白雲歸從來都不是剛愎自用的人,他很會採納總結屬下的意見,甚至提綱挈領,從諸多下屬的意見里,選出最好的一個。

就是這種海納百川且融合貫通的性格,他才能十幾年的時間,取得這等顯赫的地位。

這次,他亦不例外。

“......夫人去武昌府第三天,便跟葉夢律表明了自己是俞州督軍的夫人身份,還借住到葉家官邸。昨日她跟葉夫人出門,居然遇上了槍殺,聽說後來被軍警圍住,記者都擠不進去,只知道有人受傷了,送往租界的外科醫院。是不是葉夢律故意而為,想要除了她?”白雲歸聲音內斂,看不出太多的情緒起伏,可雙手卻緊緊攥着......

指關節都發白。

他很焦急,才會如此。

程東陽和另外兩名參謀震住,他們瞬間想到,夫人可能凶多吉少。甚至葉督軍故意隱瞞夫人的消息,就是想引督軍去武漢。

“督軍,夫人為何一去武昌府就表明身份?”程東陽不解問道,“夫人不是這般愚昧粗莽之人!上次姚文訊的事情,她步步算計,有膽有謀,她不會輕易落入葉夢律的圈套......”

聽到這句,白雲歸的手指微微鬆了一分。

“槍殺案有人受傷,卻封鎖消息......”另外一個參謀道,“如果是葉督軍自己的夫人受傷,封鎖消息做什麼?”

只此一句,白雲歸強撐着的臉頰一瞬間烏雲籠罩。

程東陽睃了那參謀一眼!這個,他是明白的,他相信督軍亦明白。督軍問他們,就是想聽些安慰的話......

可他們是參謀。安慰督軍不是他們的本職,他們需要精準的分析。

程東陽微微嘆了一口氣。

白雲歸沉聲道:“我明日去趟武漢,俞州的事務暫時交給東陽。”

“督軍,您不能去!”程東陽大驚,正色道,“為何封鎖消息,十有**是夫人受了傷。葉夢律既然算計夫人,目的自然是引您去武昌府。那裡一定布下了天羅地網。”

他甚至想到。夫人可能已經......

督軍若是去了,定會掉入圈套。

只是那麼精明的夫人,她真的這麼容易着了葉夢律的道兒嗎?程東陽剛剛的消極念頭又打消了一般,便更加努力勸白雲歸。

另外的參謀亦在勸,說督軍應該相信夫人。夫人說能處理此事,一定不會出差錯。督軍絕對不能去武漢,否則入了圈套,有去無回,反而成為夫人的掣肘。

這些話,很是蒼白。

什麼叫意外?算計之外的才叫意外!她再精明,也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意外總是不能避免。

白雲歸漸漸鬆弛下來。好半晌,他才緩慢揮手,讓他們出去。他的神情里有種難以言喻的頹靡與悲痛,好似陷入巨大的絕望又希冀絕地逢生的那般。狂熱的賭徒輸了全部,押上最後一個銅板時,便是白督軍此刻的表情。

他心中對夫人的生死,大約已經明白,卻不願意相信。固執祈禱奇蹟......

周副官顫顫兢兢站在門口,大約過了兩個鐘頭,白督軍突然喊他。

“......我以前中彈,後背遺留了一顆彈頭沒有取出。最近疼得緊,你叫人去德國教會醫院,幫我要上一間上等病房,我要入院住五天。”白雲歸的眸子清冽又堅決。“再把老張叫來......”

老張是督軍府最好的司機。

周副官吩咐下去,叫了老張來。

“我要去武昌府,老張開車隨我去,現在就走......”白雲歸神情堅定果決,眉宇間有殺伐之氣。又對周副官道,“你留下來,明日派個人去病房裡住着,你守在門外,只說我情緒不好,任何人不見。”

周副官大駭:“督軍!”

白雲歸卻沖他揮揮手,道:“執行吧!”

周副官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督軍這樣貿然隻身去武昌府,只怕救不出夫人,自己亦會落入圈套。他上前一步,擋住白雲歸:“督軍,您不能冒這樣的險!您不是答應程參謀他們,等等再說嗎?督軍,求您以大局為重!”

白雲歸眼眸有了厲色,聲音越發低沉陰冷:“你的話太多了!”

周副官被他說得心底寒顫了一下。

白雲歸已起身下樓,腳步極快。

老張連忙跟了上去。

剛剛踏入大門,便有副官送了另外一份電報來。

白雲歸急忙接住,就着檐下朦朧路燈看了起來。

那緊擰的眉頭遽然舒展,陰沉眸子明亮起來,他緩緩抬眼,露出一個微笑。好似連日陰霾淫雨天,終於放晴。鬢角有歲月的滄桑,卻因為這個微笑,滄桑添了神采,英朗俊美。

大約是夫人的好消息吧?

因為這封電報,武昌府最後還是決定不去了。

雖然笑了,督軍依舊精神緊繃,喜怒無常。

兩天後,他收到電報,突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好個慕容畫樓,這個鬼精靈!”眉眼間的喜悅難以遏制,連日加在身上的重負消弭,挺拔的督軍常服襯托他的氣宇軒昂。

整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英武霸氣,回頭對周副官道:“今晚夫人乘葉督軍的專列回俞州,去跟五少爺六小姐他們說一聲,我們去車站接夫人!”

周副官狂喜,大大鬆了一口氣,扣靴行禮,轉身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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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遲了些,總算趕在今日了......求粉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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