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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縣之行,眨眼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半個月當中,除了銜崞.的幾天事情雜亂一些之外,其餘的倒是還算安然。

驚蟄一直就要應付那些人,王氏守在院子里也甚少出來,石頭跟驚蟄寸步不離,倒是安錦軒跟穀雨有些空,就常常的出門逛,看那江邊的太陽慢慢西沉,晚風盪着蘆葦,孩童牽着水牛一身泥巴的準備歸家。去那些縣郊一帶看那些桑園,穀雨一直還擔心什麼時候爬上蠶到自己身上,她最是懼怕那些軟乎乎的東西了,事實證明是多餘的,只是那些桑農的日子讓她心酸不已。偶爾的進那些巷子,很是有些年頭,青苔一寸寸的蔓延而上,竟是從來沒有過的心緒寧靜。不然就是趕那廟會,買回來一堆小玩意,統統都是新奇卻又沒有太大用處的。

王氏也不拘着穀雨,心知這兩個從小長大的,不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倒是穀雨開心一些她就滿意了,而那堆東西,雖則看着沒有什麼用處,不過穀雨難得的有這小女兒情態,她也就不說,反而見穀雨對着自己弄回來的東西後悔的時候勸說著,可以給夏至玩,不然小滿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可以的。

至於吳平那師爺,有了第一次見驚蟄時候的慌張,其後倒是也不敢怠慢,只是究竟只是面上的尊敬還是心底里害怕就不得而知了,驚蟄又是個溫吞性子的,不說什麼新官上任三把火,甚至什麼都沒有做,吳平給安排的宴席一類也是照去不誤,閑着沒事的時候就是滿縣城的逛盪。

王氏帶着穀雨在這後邊,該收拾該整理的基本上都已經弄清,只是驚蟄每每帶着酒氣回來的時候王氏總是心疼,又捨不得多說,因此見穀雨他們回來,總是忍不住的抱怨“你哥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這狐朋狗友的一大推,看着就沒有個好東西,怎麼的整日的跟着去混我真怕他走了歪路。”

穀雨笑笑,也不當回事。“哥呢?”

王氏說話也就沒有好聲氣,甩着手裡的門帘,抖得颯颯響,“還能做啥,剛才說是有幾個絲業的老闆拜訪,這不就在那廳當中嘛你瞧瞧一個個肥頭肥腦的,你哥還年輕呢,怕是被騙了······”

穀雨見王氏那樣的憂心,沒來由的有些好笑,“娘,你操心那麼多做啥,昨天也不知道是誰說最不要你操心的就是大哥了,又是懂事又是有分寸的這個時候怎麼的又......”

“那是以前他沒做官!”王氏也不在意自己的話前後矛盾,反而找到一個好借口。

正說著話呢,驚蟄就已經送走了那些客人見穀雨回來少不得的又說了一通,見王氏有些憂慮的神色,倒是也不再像往日一般隱瞞,實話實說的剛才那些老闆給他送了五百兩的銀票。

王氏眼睛瞪得溜圓,這才忍不住的嚴厲斥責起來,“驚蟄,好歹這麼多年的苦讀,你為官怎麼總是能跟那些人在一處!況且你看人家送的這些銀兩還收着,這不是貪墨是什麼!日後可是要如何?你也不是沒有受過苦,做官了自然要想着造福一方不然的下面的百姓哪裡還有好日子過。他們能白白給你銀子嗎?不過是想着為虎作倀罷了,你就是個良善的,以後也被拖下水,到時候可不要身不由己。”

驚蟄笑笑,似乎不太在意,“娘您兒子是那樣的人嗎?”

王氏也是氣了,見他軟了也是不肯讓步的,還一副嬉笑的神情,反而繼續敲打,“我這番來就想着你年輕不知事容易犯糊塗,這果然的,一開始跟那些人混着我就應該說你,不然也不會一步步的走到如今,趁着現在還沒有釀成大禍,快去退了,不然也不要叫我娘。”

這話說出來可就嚴重了,驚蟄剛才臉上的笑影俱無,沉默着,想要什麼樣的方式給王氏說明白。

穀雨跟安錦軒呆在一旁,但是這樣的事情似乎也不好張口。

終於,安錦軒還是說了,“嬸子,水至清則無魚,驚蟄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要你相信他並不會做那些為非作歹的事情便是了。”

王氏冷哼一聲,扭頭不理。

穀雨看着安錦軒吃癟,抿嘴一樂,這才過去拉過王氏的手臂,一邊揉着一邊笑道:“娘,你覺得吳平那般,要是哥哥就這麼的擺一副剛正無私的樣子,他有什麼事情哥哥就能知道嗎?你看着他不是好東西,但是那時候庫房都沒有清點,要是他們倒打一耙什麼的,哥哥怎麼應付?這人生地不熟的,就咱們幾個人,有誰會站在咱們這裡,這百姓就算是要幫着,也要能夠幫得上才是,再說他們也不知道這新來的縣令大人究竟是不是好官啊。”

王氏聽着這話還有兩分道理,卻是又搖搖頭,“憑你說出花兒來,也不能就那麼的收人家銀子不是!”

穀雨打鐵趁熱,要不趁着這機會把王氏的擔憂都說了,以後怕是更加惦記得慌,“娘,你想想,比如咱們要是冬天的時候住進這院子,這裡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四下衰草離披的,你說要怎麼辦?”

王氏不疑心有他,“不要給我亂說,這院子里到處雜草,自然是全部除了乾淨。

“萬一裡頭有名貴的蘭花呢?或者有哪些花草有用的藥材?冬天裡要是看不見就都扒光了,以後可是光禿禿的院子了。”

王氏想想,突然放鬆一笑,“這又有何難呢,等着春天來了,不就看得出來了嗎。”

穀雨見王氏順着自己的想法說下去,很是滿意,“娘,這倒是一個主意,所以這一開始的時候等春天來了才行,只不過有的東西是秋天或者夏天才能看出來的,所以只是等春天來的時候還是不夠,要等到另一個冬天,這樣一來就能夠知道什麼東西有什麼用了,是不是?”

驚蟄跟安錦軒聽着穀雨勸王氏,起初還是想插嘴,這個時候完全放鬆下來,默契一笑。

王氏點點頭,不語。還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是也找不到話語反駁,就這麼僵着。

穀雨見差不多,就樂了,“娘,那你看看是不是這樣,大哥這剛到任,這些人跟那冬天裡院子中的草木有何分別,哥要認清,自然也就不能那麼快的就動手才是,不然把雜草當良木了可就不妙-,或者什麼不管統統清理了更是浪費啊。這樣以後行事才能有人幫着,也不至於失了人心,一時間的誤解又算得了什麼,哥肚子大着,可以撐船呢,再說為民造福,不急於一時。”

王氏想了一回,穀雨說的未嘗沒有道理,這才有了點笑意,嗔了一眼驚蟄,“那你也不早說,害的我白白擔心這個,倒是穀雨你這丫頭,知道了也不告訴我,只不過這以後出去也要少喝一些。”

安錦軒見王氏迴轉過來,“他哪裡能喝多少的,本來一斤的量就喝一杯,向來就是個不露底的,嬸子不要操心這個。”

王氏想明白了,覺得驚蟄並非是那往貪官路上走的樣子,由來的歡喜起來,只是還有一些擔心,“你收的這些銀子?”

驚蟄淡淡說道:“錦軒跟我看過庫房,這歷年縣令均是貪墨,到頭來這庫房空了十之七八,但凡要想不出事的,也只能的就認下,要填滿,就只能按照前任的去做,這吳平一開始做的這些,未嘗不是試探,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將計就計,等摸清楚他們的深淺,這才能夠辦事,再說這些銀子是不妨事的,多是那些絲業送來的,他們吞了不知道多少百姓的血汗錢,到時候我自然有辦法幫他們吐出來。”

穀雨有些疑惑,安錦軒在她身邊給她低聲說道:“秋蠶吐死,吳平給你哥出了個主意,其實也不算主意,就是桑稅,歷年如此,並且這梧縣之生絲,只能在本縣之內賣掉,不然就論罪,都是小心謹慎的百姓,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穀雨瞭然,這不要看芝麻綠豆大的官,管起事情來,卻是能夠在一地呼風喚雨的,這一任任的,不知道在梧縣地皮上搜颳了多少回,前任那些官員,也不知道得到了多少好處,上面就是來查,怕是也查不出太多的問題,這些桑稅,自然是說用於什麼水利了,屯糧了什麼的,私設的稅要是不達到一定的份額,也是正常的,再說本地的絲不賣出別的地方,也是正常,並不構成什麼原因,反倒是有借口說是不要引起惡性競爭的混亂。

但是,要是如此,梧縣之內的絲業商人只要連成一氣,統一壓價,就變成了壟斷,百姓再低價也是要賣給他們,這樣官府盤剝一回,賣的時候又是一回,血汗錢榨得半干,難怪的只能勉強維持生計罷了。

穀雨想到那日跟安錦軒出門,見到那些桑農,本說秋蠶甚好,卻是也沒有高興的神色,都是搖頭一臉苦相,敢情是這些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罷了。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