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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懷貞搖搖頭:“你說的容易,如今長安的軍隊全部掌控在定國公的手中,此事若想瞞過他,恐怕不易。”

太平公主笑道:“這個情況我也知道,故而我讓崔湜先去知會了定國公,他表明了態度,羽林萬騎不參與我們與李隆基的爭鬥,他兩不相幫。”

眾人一聽,大喜過望,若是盧小閑坐壁上觀,以現在的實力對比,太平公主這邊那是穩操勝券。

竇懷貞起身道:“明日太上皇早朝於含元殿,請常元楷將軍率軍從此門突入,捉拿李隆基。我與肖至忠在南面策應,定能一舉成功。”

肖至忠提議道:“從這兩日情況看,宮中定有準備,不能拖延時日,吾意今晚行動,突然襲擊東宮,殺他個措手不及。”

“不行!”慧范趕忙道,“今晚太倉促,而且日子也不吉利。明日,乃黃道吉日,出師大利。”

議論結果是多數人同意明早舉事。

太平公主見陸象先一言不發,便問道:“陸卿有何高見?”

陸象先憂慮道:“臣以為皇上乃以平韋之功繼承大統,上下擁戴;如除之,當有正當理由,否則,恐人心不服。”

常元楷卻反駁道:“陸閣老所言乃書生之見,自古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秦始皇以武力治國誰敢不服?則天女皇在位十餘年,誰敢不服?”

太平公主也勸道:“陸卿之言雖不無道理,但李隆基以微薄功德,潛居長上,今又登基為皇帝,朝野難服,早應該廢除了,只是太上皇昏庸,不明事理,才成全了他。這些都請陸卿細細思量。”

崔湜也添油加醋道:“陸兄,你的官爵,系太平公主一手提拔。公主今有事,理應知恩圖報,勇往直前才是,否則,大家只有等死了。”

陸象先不語,起身向太平公主告辭道:“臣年老,又膽小怕事,此事臣就不參加了。”

太平公主冷笑道:“好呀,你去告密領賞去吧!”

“臣不能在公主需要時儘力,已深感抱歉,豈能去做告密的禽獸勾當?”陸象先說罷,向太平公主再次拱手,出門而去。

常元楷大怒,拔劍攆了出去。

太平公主急把他喊住:“常將軍且慢,放他去吧。”

正在此時,從簾後走出太平公主的長子薛崇簡,他向母親下跪說:“阿娘,請聽兒一言,明日之事千萬干不得。我家有良田萬頃,房舍千間,財帛金銀堆積如山,何必去冒險造反?若事成,於我何補?如事敗,九族遭誅。望母親三思。”

太平公主沒想到兒子會反對自己,氣得她上前揪住兒子的頭髮,一陣拳打腳踢。又命左右把他捆了,送牢中關起來再說。

薛崇簡不顧滿臉鮮血直淌,一再向母親求道:“兒冒死進言,請母親立即回頭。若不聽,悔之不及。”

他又轉過臉對竇懷貞等人罵道:“都是你等無恥小人,權迷心竅,我家就敗在你們的手上,你們會不得到好死的!”

陸象先的退卻,兒子薛崇簡的背叛,都不足以動搖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切都布置妥當,本以為萬無一失,豈知這一切謀亂的布署,都在盧小閑的掌握當中。

……

“太上皇,您說吧,現在該怎麼辦?”盧小閑看向李旦。

李旦默然了好一會,深深嘆了口氣:“小閑,消息準確嗎?”

“薛崇簡因為規勸太平公主,被太平公主關了起來,但他派乳母送來了信。太平公主還派人來聯絡於臣,臣為了穩住他們,告訴他們兩不相幫。事情現在已經確鑿無疑,他們將在明天一早動手。若太上皇再不定下決心,陛下明日恐怕就……”

李旦起身道:“朕早知這一天會來到,但朕想儘力推遲它,可它現在終於來了。小閑,你務必要答應朕一件事!”

“太上皇,您說吧!”

“留下太平的性命,待我將權力全部交於三郎後,讓她與我一起養老吧!”

盧小閑點點頭:“我知道了,太上皇。”

……

先天二年七月三日夜晚,太平公主預謀政變的前一天夜裡,薛訥與解琬領着八百騎兵到了平時辦公的武德殿,進入萬騎駐地虔化門,以皇帝名義召見追隨太平公主的常元楷。

常元楷不知有變,馬上晉見。

常元楷剛剛來到薛訥面前,只見寒光一閃,常元楷的腦袋就滾落在地了。

解決了常元楷,二人馬上率領人馬來到朝堂。

劍鋒所指,竇懷貞、蕭至忠等等幾個宰相也當場斃命。

整個過程其不意,攻其不備,完成得乾淨利落,太平公主的黨羽很快就被剷除了。

太平公主得到消息,趕忙從自己的山莊撤退,攜崔湜與慧范帶些細軟逃到南山寺中藏匿。

薛訥領兵到南山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也沒找到太平公主和崔湜。一氣之下,舉火燒了寺廟。

太平公主與崔湜、慧范從地下通道逃出南山廟,相互攙扶着走了一天一夜,至第二天黃昏,見前面半山上有一個道觀,三人一癲一跛走了上來。

走近一看,原來是個破舊的道觀。

當太平公主抬頭見道觀門額上那三個大字時,頓時暈了過去。

崔湜慧范二人一邊扶着她,一邊抬眼望去,那上面明明是“太平觀”三個字。

半晌,太平公主才醒來。她與崔湜交換了無奈的目光,硬着頭皮朝里走。

進了觀門,見一白髮銀須的老道站驚奇地問道:“三位貴客這是怎麼了。”

崔湜編了個謊,老道聽了也沒有細問,便將三人引進了客廳。三人已疲勞至極,只有隨他入內。

“二位還沒有吃飯吧?貧道準備了茶飯,若三位不嫌棄就請在這裡用飯吧。”

說罷,老道讓人從後院端出一個大缽,裡面是熱氣騰騰的小米稀飯。三人也不拘禮,舀了就吃。

接着,老道又端來窩頭和酸菜,都是太平公主從來沒有吃過的粗食。但在飢餓中,那小米稀飯能比過她愛吃的春秋戰國宮廷名小吃“桂髓鶉羹”,那窩頭較之西漢文帝之母薄太后愛吃的“太后餅”有過之而無不及。

吃炮喝足之後,慧范問道:“道長,這附近有集鎮嗎?”

“向南去五七里地有一集鎮。”

“我欲去集上賣些衣物食品,他們二人在此,請多照看。”慧范說罷,與太平公主依依告別,當然,他沒忘給崔湜使了個眼色,便大步下山去了。

慧范走後不到一個時辰,只聽山下馬嘶人叫,漫山遍野的兵丁包圍了上來,領頭的正是太平公主絕對信任的慧范。

太平公主與崔湜束手就擒。

她冷笑着望了望慧范,慧范把頭轉過去,避開了她的目光。

太平公主被押回長安,被關在太平公主府內一個靜僻的院落里,李隆基派了大批士兵將將太平公主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太平公主要求見皇兄,太平公主知道,只有李旦才能救他。

李隆基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絕不能讓父皇知道,只說太平公主逃無蹤跡,尚未找着。

李隆基本可以殺了太平公主,但他覺得就這麼殺了太便宜她了。她太可惡,在朝堂大庭廣眾下多次戲弄他,辱罵他,對他下毒、暗殺,什麼手段都用上了。一定要讓她在死以前與自己見上一面,讓這個強悍的女人嘗嘗失敗者的痛苦。

“姑姑在上,請受小侄一拜。”李隆基來到拘押太平公主的小院,向她請安。

“難得你有這片孝心,就不必了。”太平公主坦然地說。

“讓姑姑受驚了,小侄特來請罪。”

“兵家交戰,敗者當受辱,何罪之有?”

“姑姑大量,侄兒不及。”

“其實,你不及的遠不止此。”

“請姑姑指教。”

“也許,你的文才是我不及的,但除此之外,講韜略,講計謀,講權變,你都不是姑姑我的對手。想當年則天母后當政,兄妹中只有我一個是順順噹噹過來的。他們死的死,貶的貶,我卻能在夾縫中如魚得水地過日子。你呢?若不是盧小閑幫你,你怎會能今天,如今小有勝利就洋洋自得,忘乎所以,在姑姑面前擺威風……”

“姑姑,您……”

“還有,那次剿滅韋氏的行動,如果沒有盧小閑,你怎會能今天?”

“姑姑,我很感激他……”

“這是你滑頭的地方,得到了盧小閑的支持,若他肯幫我,今天站在這裡的就不會是你了。你表面上假惺惺地推給這個,讓給那個,背地裡又使絆子,最後非你莫屬。皇太子當上了,皇帝也當上了,謙讓的美名也有了……”說到這裡,太平公主不屑道,“可是比起姑姑我,你那點算什麼?”

“姑姑的能耐,侄兒是佩服的。”

“那你讓這個,讓那個,為什麼沒想到讓我……”太平公主突然問道。

“姑姑,因為你是女人。”

“哈哈哈,你算說對了。可我要問你,女人為什麼就不行呢?”

“自古如此,天經地義。”李隆基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