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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媽媽覺着自己是真不了解這位表姑娘。

她性子不算好,幾乎是有仇必報,甚至很小氣。

但她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大膽,敢正面對立老太太,而且還依然保持着微笑——柳媽媽能看出來,她的笑是真誠、真正的,並非故意虛勢。

但卻從她身上看到了姑太太的身影。

當時的馮老太太質問她選擇家族還是顏奉時,她毫不猶豫選擇了顏奉。

雖然一個是笑,一個是梗着脖子不低頭,但同樣的都是堅韌不屈的女孩子。

果然,馮老太太聽後帶着怒氣道:“不過回來個把月,就覺得自己做的事無人知曉?還是自以為能做到一切?”

顏樾道:“外祖母這話說的真的好生奇怪,我做我認為對的事情而已,難道有錯?”

她無辜的模樣讓馮老太太心頭火氣蹭蹭直冒。

“雖然沒有婚書,但只要有口證,怎麼著蘇家都得點頭同意這門親事,你卻自作主張跑到蘇家說退婚,倘若不是蘇家送來的退婚書,我還被蒙在鼓裡,以為你當真是來聽我的勸——”她眉頭緊蹙,沉着聲道,“我真是看錯你!”

“外祖母這話更奇怪了,”顏樾笑,“我從來沒說過要贊同與蘇家的婚事,更別提嫁到蘇家了,即便是母親在世時也從未傳信讓蘇家履約。再說蘇家已經選擇背棄約定,另聘嚴知州的孫女,這樣的行徑以後被人曉得,我在其中只會被做談資笑柄,為了杜絕這樣的事,只好提前將此是了結——這有什麼錯?”

“自你到鳳城,我可虧待過你?吃穿住用哪樣不是馮家最好的?你就是這樣回敬我的?”馮老太太道。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年紀這麼大還不要臉的。

重活一世倒是讓她漲了不少見識。

“外祖母覺得僅憑錦衣玉食就能讓我改變主意?”顏樾笑,但笑容已不復溫和,而是帶着一絲嘲諷,“我可算是知道為何母親非要忤逆您嫁到南陽去了。”

“你!”馮老太太氣結於胸,好半天沒說上半個字,最後只看着她冷笑,連連說了三聲好。

“既然你這麼不屑錦衣玉食,那你就去窮鄉僻壤過活,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意!”

顏樾收起笑容,連拜都不屑行,立身道:“那就多謝外祖母厚愛了。”

少女的身影慢慢消失。

馮老太太終於遏止不住,手掌重重拍在小几桌上,桌上的茶杯一震,濺出幾滴茶水在桌上。

“老太太仔細手。”柳媽媽勸道,“表姑娘是個聰明人,只是被迷了眼睛看不清好的前程罷了,您無須跟她計較,待她仔細琢磨琢磨,定能想通。”

“哼,我原本就不想逼她,想讓她自願最好,但現在看來,她跟她那個娘一樣,都是蠢笨之人!”

“那這退婚書怎麼辦?”柳媽媽目光看向書信,那上面字體正楷,書寫工整,蘇家家主的印鑒更是刺眼。

馮老太太冷哼一聲,目光銳利:“拿去燒了,這種東西以後別送到我跟前。”

柳媽媽欲言又止,但還是忍住了,拿了退婚書退步出去。

下過秋天的最後一場大雨,天氣開始有回晴的跡象,只是秋季涼爽的風開始變得有些鑽骨,涼意陣陣。

一條由寬漸變得窄許多的路上,有輛油頂小蓋的馬車在慢慢行駛,車身駛過略微泥濘的路面留下深深的兩道輪轂印記。

車夫是個年已五十的老人,但駕車功夫卻是十分熟練,泥濘路上絲毫不見顛簸,此時快瞧見前面的村莊了,車夫頭微微往後側道:“表姑娘,馬上就到了。”

馬車內的人似乎睡著了,老車夫也不在意,回頭繼續趕車。

沒想到此時車內的人卻輕輕‘嗯’了一聲。

顏樾伸出手將車窗帘子掀開半面。

僅僅半面車窗能瞧見外頭無邊的田野以及大片的樹叢野花,剛下過一夜的雨沖刷去連日來的悶熱,在這清風碧空中,天地農物蒼茫中透出秋高氣爽的爽利,只讓人心頭覺得開闊明亮,心情也忍不住跟着活絡起來。

“真漂亮!”靈韻也掀開另一邊,由衷讚歎,“聞着這味道真舒心,比在馮家好多了!”

顏樾失笑,道:“早上還有人在抱怨鄉下如何不好,這會那人倒是不曉得藏到哪裡去了,靈韻你曉得她哪裡去了?”

靈韻難得露出微窘的表情,“婢子這不是一直都在姑娘身邊帶着嗎,以前被人伢子帶着時也沒去過鄉下,憑着別人的說法心裡頭自然是嫌棄的不過要是讓婢子早曉得這般好,哪裡還有諸多抱怨!”

顏樾笑了笑,沒再調侃她,因為不遠處的農舍已經愈來愈近了。

顏樾放下帘子,靈韻幫着她理了理裙子,馬車就停穩了。

“表姑娘,到了。”

顏樾下了車,被靈韻扶着站穩了才瞧見面前不止老車夫一人。

他身後不遠處還立着幾人,見了顏樾,想上前些又躊躇着,還是老車夫招呼他們:“快過來見過表姑娘。”

幾人上前幾步行了禮,顏樾這才看清楚。

一共四人,兩位年長的看來是夫妻,旁邊立着一個身量頗高的少年,看模樣有十三歲了,模樣與年長的男人有些相似,看來是父子。

另一個則是個同顏樾一般大小的少女,饒是粗麻布衣也遮不住她清秀的臉,她眼神澄凈,此時正好奇地打量她。

老車夫向顏樾施了個禮,道:“表姑娘,這二位是莊子上管事的王申以及他家裡的,那兩個是他的兒女,您沒來之前就住在這裡。不過您放心,因着老太太有時候會來莊子上,所以主屋一直無人居住,但每日都在打掃,十分乾淨,您這會子累了可以即刻去歇息。”

顏樾對着老車夫與王申夫婦略微頷首,“有勞。”

王姑娘引着顏樾主僕去了主屋。

的確如老車夫所說,這屋內外東西完好,不染纖塵,的確是經常有人打掃。

她坐在臨窗的大榻上,手摸了摸幾桌的油潤,露出個笑容:“你叫什麼名字?”

王姑娘的杏眼笑成月牙:“回表姑娘,我叫王月。”

月與高高在上的太子側妃同名呢。

顏樾笑容一沉,卻並不改色。

靈韻卻並不高興:“姑娘面前要自稱婢子,我呀你的,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王月像是做錯了事,笑容瞬間消失,有些擔心地看着顏樾,垂目行了個禮:“我婢、婢子知罪。”

她行的禮腿沒有彎下去,原本放在腰間的手也錯放在了腿上,似乎是臨時借來的,並不熟練。

靈韻做了顏姑娘很多年的大丫鬟,總是有點派頭的,見王月有心往姑娘身上湊,難免有些緊張,說話不注意就重了一些。

見王月這般驚慌,反觀她倒是有些受了驚嚇。

顏樾看出她的小心思,笑道:“別緊張,靈韻她待在那裡太久了,自然有些看重禮數,但本意不壞,你別放在心上。”

王月小心地看了一眼靈韻,快速收回目光屈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