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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瑟,轉眼過秋。

“樾表姐!”

寧靜的聽雪院里忽然響起響亮的聲音。

“小少爺!”靈韻毫不留情地擋在馮呈修的面前,阻止他進門,面上也毫不客氣地擺出臭臉,“姑娘不喜喧鬧跟您說過多少次了,您可不可以安靜一些!”

馮呈修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這個炸毛的丫鬟,既沒有生氣,也不見惱怒,而是笑了笑:“這位姐姐你是誰啊,脾氣這麼壞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哦。”

馮呈修自小就有臉盲症。

這個病症被發現,是剛會握筆寫字時,將把五姐玉梅認成大姐玉瑤。

馮玉梅起先還挺喜歡這萌萌的小弟,但經此一事就生氣不再跟他玩。

孩子覺得只是小問題,可長輩卻發現了不對勁。

不過自從見過顏樾後,似乎病症減輕了些,見到她幾乎是立即認出,張口就喊樾表姐,一點兒都沒有之前臉盲不認人的模樣。

一向暴脾氣的靈韻忽然就啞了。

能讓靈韻吃癟的估計也就只有馮呈修了。

靈韻正要發飆,卻聽裡頭傳來顏樾的聲音:“是小五嗎?放他進來罷。”

馮呈修嘿嘿一笑,靈韻萬般不情願也只得放行,眼看見他邁着歡快的小步伐往裡走,身後的乳娘不住地虛扶着他生怕他跌倒。

路過的雙燕笑呵呵道:“且不知怎麼的,五少爺就喜歡錶姑娘呢,以前可是除了三太太誰都是見一面就忘的!”

靈韻撇了撇嘴,手裡捏着方才沒嗑完的瓜子兒,忽然沒了興緻,將瓜子全都抖落到葫蘆瓢里,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雙燕微怔,隨即失笑。

這位姐姐雖與她們同為丫鬟,可氣性兒不是一般的大呢。

馮呈修進門時,顏樾正在埋頭寫字。

“小五來啦,”顏樾放下羊毫筆,拾起帕子擦了擦手,笑着招呼他,“今日怎麼這麼早?”

乳娘笑着回話:“回表姑娘,今日大太太讓人來問太太中秋時候的事項,被小少爺聽到,嚷嚷着要出去遊玩燈會,連中飯也沒吃完就趕着過來了。”

馮呈修身高只比桌案多半個頭,他努力墊着腳看顏樾寫的什麼字。

“樾表姐,你寫的字好漂亮!”

最後還是爬到了凳子上才看清楚。

正在喝茶潤喉的顏樾瞧見忍不住失笑。

“樾表姐,你寫的這是什麼字?比大哥二哥他們寫的好看多了!能不能教教我!”馮呈修忽然來了興緻。

一旁的乳娘聽到這話,眼神一亮。

小少爺以前最討厭的就是寫字讀書。

瞧見顏樾指導着馮呈修寫字,雖然寫的歪歪扭扭,但好歹也算字了,比起以前寫的真是太好了。

乳娘對於這個表姑娘的喜歡又多了一層,想着回去定要跟太太好生誇誇表姑娘,並且提議以後小少爺多來聽雪院才是正經。

表姐弟二人寫着字,雙燕挑帘子進門:“姑娘知道小少爺這會子來定沒有吃飽,特地讓婢子去廚房取了松仁糕、核桃餡餅以及牛乳茶,都是小少爺愛吃的。”

乳娘微怔,上前接過牛乳茶碗——居然還是溫熱的。

乳娘看向顏樾時的眼神更加溫和了。

馮呈修原本就沒有吃幾口,眼下見了香甜的點心,頓時丟開了筆吃了起來。

顏樾也沒制止他,而是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秋水似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經意就將人的目光吸引。

“還是太矮了呀。”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乳娘與雙燕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半晌,乳娘才尷尬笑了笑,道:“其實法子咱們都試過了,只是不知怎麼的就是沒變化,為了這個太太可沒少操心。”

到這時候雙燕才反應過來,“有可能是小少爺太挑食了——”

小孩子這個時候正是長身體,挑食的話必然對身高有影響。

馮呈修這毛病在馮家是出了名的,‘臭名昭著’到廚房婆子丫頭一見到松園的人就心頭不爽,表面上雖不能表現明顯,但背地裡說了不少的壞話。

馮呈修忽然道:“表姐,中秋節外頭有燈會,咱們出去玩兒吧!”

他黑亮的大眼睛看着顏樾,一臉的期待。

“哎喲我的小祖宗,”乳母急忙攬過他,示意他別再說,“太太說了中秋大家都會在府里賞月聚會,再說外頭人多,你去了太太也不放心不是?您就聽聽話吧!”

馮呈修卻不理她,小腿一蹬,下了椅子跑到顏樾跟前揪住她的袖子,可憐巴巴道:“樾表姐,你說呢!”

顏樾裝作思考,乳娘不敢勸,只是小心道:“表姑娘,您別被小少爺給帶偏咯,他自小就喜歡往外頭竄,為了這太太可是費了不少心力才約束住太太就小少爺這麼一個孩子,可不能有什麼差錯”

其實顏樾很能理解三舅母。

畢竟能在那種情況下同意嫁給三舅,又在他離家出走不知所蹤時,毅然生下孩子,並且守活寡似得在馮家生存着——換做是她,她可不敢有這麼大的魄力。

丈夫不過一夜就失蹤,孩子卻是她的期望和倚靠,對馮呈修無微不至、甚至保護過度也是人之常情。

倘若有個什麼意外,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與念想,估計對柏氏也是個巨大的打擊。

所以,未免這種情況發生,還不如一開始就將孩子藏在羽翼下,哪兒也不去。

顏樾略微沉思,微笑着道:“乳娘不必擔心,三舅母哪裡我去說服。”

丫鬟進門稟報表姑娘到時,柏氏倒是有些訝然。

畢竟她住進馮家這小個把月來,這還是第二次進正院的門。

柏氏點了頭,丫鬟即刻出去傳話。

顏樾獨自進門,見到坐在臨窗大榻上的柏氏,笑着福了福。

柏氏的屋子雖然是正屋,但布置的卻很樸素。

不過一張八角弧形刻花桌,一面毫無雕飾的隔斷多寶閣,還有張小書案擺在窗根下,桌面上擺了不少整齊的宣紙筆墨,靠窗的一方有隻白玉瓶,裡頭不知名的花正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從這個方向能從隔斷珠簾隱約瞧見內室的布置,不過是方古樸檀色的梳妝台以及噱木雕花的床,並無什麼顯眼的物件。

再看柏氏穿着,只着了樸素無華的月白衣裙,髮髻上毫無裝飾,一派素麵模樣。

饒是如此簡樸,她白皙的面龐與秀美的五官也無損半分,反而顯得更加的清麗婉約。

顏樾在心裡替未曾見面的三舅舅可惜:這樣一個美人也不要,三舅舅真是有眼無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