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柯微微睜開了眼睛，在模糊的意識中，看到了那穿梭於雲層的神秘而優雅的身影。

紅蜉在雲層上盤旋、舒捲，劃散了黑霧，讓光亮刺透下來。如此，人們就能透過黑雲，看到那雲端之後若隱若現的文字。

“驅逐傭兵，毀滅荼冥，方能平息惡獸。”

希微琳抖落身上的紅鱗粉，寫出了如上提示。

紅蜉的現身，令萬民驚訝敬仰。龍嘯群島善良的紅蜉，在民間留下了光輝的形象和傳說，因此，大家都願意去信任希微琳。

荼冥一夜綻放，實屬奇特，確像是沐浴了某種黑暗魔法。人們廣為流傳，紛紛加入了摘除荼冥的隊列。不久，一些曜獸便逐漸擺脫了控制，特別是擁有獨立意識和高智商的曜獸，漸漸冷靜了下來。

“原來如此，『天使孵化池』只是融合了莫斯提瑪的力量和暗曜靈魂載體。真正控制這些曜獸意志的，反倒是荼冥花。”霏婭也看見了希微琳的提示，她對達米克說道，“毀掉了荼冥，你們的攻城計劃就徹底落空了，難道你還想掙扎？”

達米克並沒有因此而惱怒或是泄氣，倒是很淡然地說：“荼冥花是和黑暗天使莫斯提瑪同時降世的地獄之花。傳說，他們的生命相互連接，彼此通靈。當年，莫斯提瑪被眾曜神擊敗，壓制在了水曜神塔之下。荼冥花亦是從此消失。”

霏婭和露露感到一陣冷芒從背後傳來，達米克話只說到一半，那種不詳和絕望感卻早已襲來。

“難道，難道”霏婭緊緊握着她的觸媒武器——冰藍權杖，目不轉睛地盯着達米克的嘴唇。

“沒錯！哈哈哈哈！”達米克全身都發生了變化，除了一對發出黃色亮光的雙眼，其他皮膚均成了黑色，“荼冥花重新現世，意味着『天使』再次降臨！”

“荼冥花開，預示終結，絕望之神莫斯提瑪真的復活了？”霏婭咬着牙齒，“你們口中的『天使』，就是指的莫斯提瑪！”

“荼冥花只是承載『天使』力量的存在。就算你們毀掉了所有荼冥，只要『天使』仍在，它們終會再開！”達米克的聲音變得渾濁不清，像是惡魔在說話，“莫斯提瑪的原生載體，那就是四年前最偉大的成果，多麼驚人啊！而我們，不過只是得到了神力沐浴，就能展現出如此力量。呵呵呵，毀滅已至，凡人不可阻擋！”

“原生載體？就是溫科戈嘴中的完美品？”霏婭回想起在研究院時，溫科戈的透露。如果真的是這樣，但願軍隊和王城會慎重對待研究院的資料。這個時代，包括那些只知皮毛的傭兵，誰也沒見過真神的力量，即便莫斯提瑪並不被世人所承認，但他仍然是散布絕望的罪業真神。

『天使』是承載了莫斯提瑪原生能量的完美載體，『天使』即是莫斯提瑪，

“而你們！將會成為迎接『天使』降世的祭品！”達米克在身後召喚出了黑色漩渦。

“『咒術·地獄』！”

“詛咒之力，暗曜能素的上層屬性。”霏婭保持半蹲姿勢，露露則緊緊地抓住霏婭，因為一股強大的靈魂壓迫已經出現。

暗曜素質的人，解封了第四層星羅門，就能操縱暗曜能素的上層屬性——咒術和暗語。其中咒術是將詛咒實體化的黑暗力量，而暗語，則是用詛咒實施精神衝擊。

達米克打開了通往魂域和生域的大門，靈魂之風從那黑色漩渦中涌動出來。

“使用禁術，就不怕自己被深淵吞噬嗎？”

霏婭喚出的三條水蛇開始各司其事，兩條懸浮空中，對準達米克噴射水柱，一條繞着霏婭高速旋轉，保護她免受靈魂衝擊。

水柱噴向達米克時，他整個身體竟脫離凡人衣物而飛升起來。霏婭注意到，達米克全身變成了黑色的漂浮物，除了那對發出黃光的眼睛，和那雙惡魔爪子，其他部位都透明化了。

“啊！你是虛靈一族？”霏婭想起了索婭希和索貝爾，她們在進入戰鬥姿態時，全身就會透明化。

“『暗語·怨念』！”

達米克舉起了他的觸媒，是一根枯瘦的人手狀古木枝條。隨後，那黑暗漩渦發出了可怕的哀嚎，不久，城南門附近包括正奮力抵抗的士兵和逃散的居民，都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了一種洶湧而至的怨念。

霏婭覺得她陷入了一片黑暗，周圍無數雙哀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而她似乎成了釀成所有悲劇的罪人一樣處於中間，遭受這些眼睛的刑問。她很難受地蹲下身子，使勁捂着頭，想將那些明明聽不見的指責聲擋在耳外。

很多士兵承受不了這些怨恨，精神很快便崩潰了，他們發瘋般地揮動武器，毫無目標地亂砍，試圖揮散這些怨恨的低吟和眼神。但往往他們胡亂攻擊的方向什麼都沒有，背後，卻有一個可怕的曜獸或是狠毒的傭兵正伺機展開殺戮。

“唔”

露露躲在霏婭的懷裡，也承受着巨大的精神衝擊。她將那些黑暗世界裡，無數雙凝視着她的眼睛，腦補成了她死去的朋友們。為什麼我們都死了，只有你一個人能活着？塵封在她心底深處的話，忽然在她的腦中迴旋不止。

“怨恨，塵世的怨恨，這就是迪文一直承受的那種怨恨嗎？”霏婭強迫自己被埋葬在暗語之外的意識發出思考。雖然霏婭從來沒有怪罪過被冠以毀滅千年之城罪名的迪文，但她一直沒有切身體會過，迪文這些年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如今，她多少體會到了迪文的痛苦，身上背負着無數人的怨念，雖然這些怨念憑空而至，也足以讓人飽受折磨和摧殘。

達米克伸出了他的觸媒，黑色漩渦中聚斂了一團黑暗沉澱物，那是靈魂被蹂躪後產生的負面能量。

“每個人都無法逃脫人性的拷問，只有黑暗會接納你！『咒術·黑暗同化』！”

靈魂沉澱物從黑暗漩渦中湧出，瘋狂地沖向了霏婭，並張成大網欲將其吞噬。霏婭正遭受精神的折磨，因此，她呼喚的水蛇也失去了控制，無法再抵禦靈魂沉澱物的侵蝕。

千鈞一髮之際，一輪巨大的旋風輪從另一個方向飛來，並停在了霏婭之前。旋風輪高速旋轉，撕裂了空氣，產生了逆向氣流，將靈魂沉澱物紛紛撞飛。

“唔！大腳菇來了！”一頭雪巨人猛地從達米克上方落下，“你們竟然把雪巨人的同胞變成怪物！不可饒恕！”

“霏婭！挺住！”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霏婭身後傳來，隨後，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頓時讓她充滿了力量。

“這是啊，安亞！”

“哼，沒錯！”安亞很酷地站在雪巨人肩上說道。

同伴的意義，就在於為難之時，傳遞給彼此勇氣和力量，振奮彼此消極和頹靡的精神，讓彼此心安和踏實。

就像當初，艾加薩將溫實的雙手搭在了迪文肩上一樣，霏婭獲得了安亞的力量。

“聽到了嗎？露露，是安亞來了！”霏婭睜開了眼睛，“所以，露露，不要害怕！有我在，有我們在！”

露露也聽到了她少主鼓勵她的聲音，心中漸漸安定起來。這種力量，是可以傳遞的。

達米克躲開了雪巨人的踩踏，他立即召喚了兩頭髮狂的曜獸，來拖住眼前蠻橫的雪巨人。另一頭，他再次舉起骨手枝丫，命令黑暗漩渦里的靈魂能量發起衝擊。

安亞迅速上前，伸出五指，一股強烈的波動從他體內傳遞到手心，最後那呼嘯而來的靈魂能量被安亞手中傳出的震蕩波彈飛。這是他在風神巔峰學得的曜術——氣震波。

原力波是解封了第四層星羅門，逆衍之門後才能操縱的力量。原力波是風曜能素的上層屬性，依靠體內氣流的變化產生原力波震蕩，並傳到體外，將一切物質——無論是實體物質還是能量物質彈飛，這就是氣震波。

與氣震波相反，安亞習得的牽引波，正是將其他物質牽引到施術者所能預定的位置。當然，兩種能量波能產生多大的效果，還得看施術者對曜能素的掌控。

安亞的實力雖不及艾加薩這等強者，但足夠可以用氣震波彈飛黑暗漩渦——那是達米克用黑暗能量締造的虛空之門，也是他一切邪惡力量的來源。

此時，亡者的哀怨逐漸消散，深陷怨念包圍的霏婭也堅毅地睜開了眼睛。伴隨着她睜開雙眼，另外兩條水凝蛇也繞着她迴旋着升騰上天。也就是說，霏婭能同時操控五條水凝蛇了。

五條水蛇在霏婭的操控下，相互纏繞而又有條不紊地追擊達米克。虛靈一族解封星羅門後，雖然可以將身體透明化，但依然會受到具現化能量的衝擊。達米克可以躲過三條水蛇的同時攻擊，但五條對他來說就成問題了。他正艱難地應付四條水蛇的夾擊，而第五條水蛇卻已被霏婭升級成了冰晶形態。

“『龍吟』！”

凝結成冰的巨蛇猛然沖向正躲避水蛇追擊的達米克，當他轉頭看到速度和強度更大的冰晶蛇時，卻為時已晚。隨着“轟隆”一聲巨響，冰龍碎裂成了細小晶塊

逐漸恢復平靜的城南門樓上，一隻碎掉半邊的眼鏡落了下來，靜靜地躺在地面上。

霏婭將其拾起，從帶血的鏡片中，她彷彿看見了那個喜歡眯着眼睛微笑的協會會長，他正用手將快要滑落的眼鏡，輕輕地往鼻樑上推了一下

霏婭微閉着雙眼，她將手交疊放於胸前，為曾經的達米克祈送最純凈的那半靈魂：“願你在另一個世界，能見到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