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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王半仙一直在等待書劍山天道降臨,在謀劃他的人間凈土計劃,然而,當半生的信仰忽然倒塌,比殺死他還要難受。王半仙徹底瘋狂,招魂幡內,黑煙滾滾,要與蕭金衍同歸於盡。

蕭金衍打碎了天道意志碎片,法則空間充斥着天道的威壓。意念微動,一股強勁的力量,將王半仙困在了原地。

王半仙幾乎瘋狂,吼道:“定州大陣已破,用不了半年,天下的修行之人要麼散功,要麼走火入魔,變成白痴,你就算殺了我,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蕭金衍嘆了一口氣。

雙手引數十道天雷,向王半仙被困之處轟了過去。

天雷劫。

雷聲陣陣,嘶吼聲,驚雷聲,混雜在一起,令人不忍卒視。

招搖山沉入了地面。

萬籟俱寂。

王半仙先前所站立之處,只有一把無名神槍,還有破爛不堪的招魂幡。

王半仙死了,連骨頭都不剩一根。

沒人能抵抗天道驚雷,三境之外的人,也不行。

終於結束了。

蕭金衍嘆了口氣,可無論如何,他也高興不起來。

除了李純鐵,王半仙曾是他最敬重、最親近的長輩,可最終因為理念不同,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宿主一死,法則空間內,數百惡鬼,瑟縮在一個角落,望向蕭金衍的臉上,充滿着恐懼、不甘,還有憤怒。他們雖然兇殘,但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殺死他們就如碾死一隻螞蟻一般,而這樣的螞蟻,在招魂幡內尚有數萬人。

他們都是天道降臨之後,被王半仙吸入招魂幡中的尋常百姓,如今成了他的傀儡。

他們瑟瑟發抖。

蕭金衍揚手,準備消滅這些人間孽障。

可一個弱小的惡鬼,站了出來。看上去,在進入招魂幡之前,年紀應該不大,十一二歲的樣子,本應該是享受人間之樂的年紀。可天道之難,讓他們陷入了餓鬼道的輪迴之中,他們是無辜的,也是被利用的。

但他們又犯下了那麼多罪惡,成為王半仙的爪牙。

陰雲之下,天雷滾滾。

只要他一個念頭,數百名惡鬼,將魂飛魄散。

蕭金衍動了惻隱之心,他手一揮,招魂幡內,一道縫隙裂開,蕭金衍道:“念在你們尚未禍亂人間,我今日饒你們一命,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將來若敢遺禍人間,這把無名神槍,將第一個取你們性命。”

眾惡鬼如獲大赦,紛紛回到招魂幡之內。

蕭金衍一伸手,招魂幡來到他手中。

這件上古神器,就算是天道之力,也無法銷毀。

沉入地下的招搖山,水月洞天舊址暴露出來。蕭金衍手握無名神槍,在眼前一揮,眼前空間扭曲,變成了一片虛無。虛空之中,漂浮着一個個的氣泡,看上去並不大,然而蕭金衍有過之前的經歷,知道每個虛空中的氣泡,都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一個虛無的世界。

與人間截然不同的世界。

無論時間、空間還有天地法則。

既然無法銷毀招魂幡,無法殺

盡招魂幡內的惡鬼,那就將他們封印在此。他一揚手,招魂幡沖入虛空之中,變得越來越小,幾乎肉眼無法看到,進入了其中的一個空間氣泡之內,他望着手中的無名神槍,道:“若幡內惡鬼繼續作惡,殺無赦。”

無名神槍緊隨其後,遁入了空間氣泡之內。

虛無的時空消失。

招搖山上,又恢復了人間模樣。

蕭金衍縱身來到巨坑之外,雙臂微舉,不遠處,一座百丈的山峰被天道之力牽引,漂浮在半空,轟隆聲響,落在了招搖山的舊址之上。

終於結束了。

蕭金衍長舒一口氣。

呂公子嗷嗷叫着,有些亢奮。

蕭金衍對它道:“隨我去定州!”

呂公子卻搖頭,它如今已是橫斷山中的百獸之王,高傲的龍族後裔,又怎會理會世俗之事?

蕭金衍忽然明白,笑了笑,“也罷,群山才是你的歸宿。山中無老虎,驢子稱霸王。”

呂公子有些不服氣,似乎在抗議,就算天下的老虎都來了,也會變成我的寵物。

蕭金衍道,“將來當這森林之王倦了,去定州找我喝酒。”

忽然,蕭金衍停了下來。他感應到,天地真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天地真元似乎變得更濃郁,而且蘊含的能量似乎更足。

只是卻有些不對勁。

就算他這種並不以真元為修行法門之人,都覺得這些真氣有一種吸引力。

是極樂草的感覺。

聯想到王半仙臨死之前的說法,蕭金衍心中大驚,定州出問題了,而且是大問題。極樂草之毒,通過定州大陣,已向外傳播開來。而混入極樂草的天地真元,用不了多久,就會感染天下所有的真元,從而將江湖之中的修行之人,徹底抹殺!

他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

正是天絕丹。

之前吞服的那一粒,不過是為了騙王半仙而準備的六味地黃丸,真正的天絕丹,一直都在他身上,而解除真元那種的毒素,只有這一粒天絕丹。

蕭金衍心中大驚,要趕緊回到定州,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呂公子送他到招搖山外。

蕭金衍道:“憨貨,等我成親之日,記得來喝喜酒。還有,那果子多帶一些,宇文霜會喜歡的。”

呂公子用腦袋拱了拱他。

下一刻,蕭金衍消失在招搖山外。

……

定州城。

“放她進來!”

在光明教眾的押送下,宇文霜來到了銅雀台,看到了站在照壁前的東方暖暖。

宇文霜衣衫有些狼狽,今日城內連番惡戰,已讓她精疲力盡。隨後惡鬼圍城,親眼看到宇文天祿用墜入魔道為代價,換來了定州城外三萬百姓的的平安入城,只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無論城內污染水源,還是惡鬼圍城,只是魔教的聲東擊西之策。

銅雀台,終究還是落入他們的手中。

原本一片氤氳的照壁之上,變得如墨玉一般漆黑一片。

她望着東方暖暖,“為什麼要這樣做?”

東方暖暖笑道:“修行之人,本來就不應該在這個人間存在。他們破壞了人間的秩序,引起戰爭、紛亂,所以我要將他們從人間清除,重新建立大同世界新秩序。這是我的理想。”

宇文霜道:“你跟王半仙一樣,是個瘋子。”

東方暖暖臉色一變,“你又沒有我的經歷,有什麼資格評判我?”

“我沒有評判你,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已。”

她上下打量着宇文霜,冷冷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但在我眼中,不過是籠中雀而已。你想要的東西,都會有人滿足你,你喜歡的男人,也會有人倒貼,而我呢?從小我就生活在死亡的恐懼之下,一無所有。這些年來,我被你爹的部下追殺,為了生存,東躲西藏,還親手殺死了我的父親。你有過被人困在地牢中,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嘛?你有過試過,一個人在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中,獨自苟活十年嘛?十年啊,宇文霜!你知道那十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嘛?”

東方暖暖越說,情緒越是激動。

“你嬌生慣養,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我不一樣,我想要的東西,都要自己去爭取。可是,到頭來,還是輸給了你。憑什麼?”東方暖暖又道:“就因為我是魔教妖女?而你是寧陵郡主?身份?地位?這個人間的不公,就是如此現實,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親手毀掉,一切重頭再來!”

宇文霜看着眼前女子變得乖戾起來。

“就連男人,也都被你搶走!你還反過來質疑我?”

東方暖暖情緒激動,她記起了當年在揚州路上,那個為他趕車,替她遮陽,又為她打跑追敵的男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的一生,都在算計人,只有那段短暫的時光,成為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如果時光能夠停止,她只想停在那個時刻。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

她要生存,要復興她的光明神教,就必須變得不擇手段,變得心狠手辣,否則就會被波濤洶湧的江湖吞噬掉。所以,她加入了血手印,成為了人間凈土計劃的一員。她本以為,沒有愛情,她依舊可以活得很瀟洒,因為有神教,還有畢生為之奮鬥的理想。她不斷提升武功修為,吞噬別人的真氣,攻打皇宮,算計天道,然而當看到宇文霜之時,依舊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宇文霜,一個被愛情灌滿頭腦、心中沒什麼大志的女子而已。

又憑什麼跟自己相提並論?

“我得不到的東西,那就毀掉。”

定州大陣如此,宇文霜也是如此,甚至,蕭金衍,也是如此。

黑霧纏繞照壁,以定州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去,極樂草感染後的天地真元,逐漸充盈於天地之間,用不了多久,江湖上的修行者,會如飲甘醇一般,將這些真元吸收到全身竅穴之中,而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是散功之苦。

外面,無數兵馬將銅雀台圍的水泄不通。

只是宇文霜在裡面,他們擔心大小姐安危,不敢貿然闖入。

東方暖暖吩咐手下:“來人,將此女綁了,我倒要看看,她的情郎能不能從招搖山趕回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