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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一個溫馨而簡樸的年,正月初三的大早,承颺就爬起來開始清掃屋門前的坪場上的積雪,按照當地的習俗,大年初一初二都是不能打掃的。

清掃乾淨後,去村祖祠幫忙的父母還沒回來,弟弟妹妹也還沒起床,承颺走進堂屋,從火塘里挖出昨晚提前煨着的幾個紅薯,用一張廢棄的報紙包好,拿起外套便出了門。

走到祖祠的時候,父母正在清掃祠堂。

“嗲嗲,給你們烤的紅薯。”承颺把包着的紅薯取出幾個遞給父親。

長勝接過紅薯,交待道:“承颺,你趕快出發,不然怕是趕不上張伯伯家的喜酒吶。”

長勝說的喜酒是離本村三十多里路的張家村,今日,張家村村民張富貴的兒子結婚。

承颺應許道,然後跟着母親道別就正式出發了。

徒步趕到張家村的時候,都已經開席了。張家把酒席放在村裡的曬穀場上,雖然冰天雪地的,可是酒席卻是熱火朝天。

承颺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跟着熟識或者不太熟識的鄉親們打着招呼,拜着年,在等着登記人情譜的時候,承颺看見了四太爺。

承颺連忙打招呼:“四太爺,新年好。”

“承颺啊,你嗲嗲呢?”看到米承颺,四太爺羅正洪顯得很高興。

“今兒個他還要守祖祠,不能來。”

“那就可惜了,我還打算跟他喝一杯呢!”羅正洪顯得有稍許的遺憾。

“我回去跟嗲嗲說聲,過幾天去給我舅舅家拜年的時候,讓他到時找你喝幾杯。”承颺笑着說道。

“也好,你先把人情登好,去我那桌,今兒你先陪我喝一杯。”

“四太爺,我不喝酒的。”

“大男人,還是個軍人,不喝酒算什麼樣子嘛?”

等承颺把人情登完,羅正洪不由分說地就拉起他朝自己那桌走去。

羅正洪的那桌在曬穀場東邊的一角,席上已經坐好了幾個人,裡面有上次趕集遇見的羅芳華,今天她穿着一件深藍色,洗的有點發白的男式棉襖,依舊扎着兩條麻花辮。

看到父親拉着承颺來了,羅芳華有些驚訝,怔怔地看了會兒承颺,又連忙低下了頭。

“愣着幹嘛?坐呀。”

“噢!”承颺有些稍微地尷尬,看了眼對面的羅芳華,在羅正洪的身邊坐下。

“正洪啊,這是誰家的孩子?”問話的是席上的一位長者。

“彥仁叔,這是華英家的。”華英是承颺的母親。

“華英家的?都這麼大了?怎麼都沒見過?”

“他小時候來過我們村,後來就去部隊了。”

“是華英家部隊那個呀!”

“是的,彥仁叔,現在他們部隊準備保送他去讀軍校,以後就是軍官囉!”

“軍官好啊!以後就變成城裡人囉!”

承颺一邊微笑地聽着羅正洪他們的寒暄,一邊悄悄地看了眼羅芳華,她依舊低着頭,承颺不知道此刻,芳華心中因為莫名的緊張而引發的局促不安,讓她是那樣的慌張。

酒席上桌後,羅正洪就給承颺倒了一杯酒,承颺見狀,連忙說道:“四太爺,我真的不會喝酒。”

“大老爺們的,這才多少。”

“我是真的不會喝。”

“學着學着就會了嘛。”

兩人正互相勸說著,對面的芳華突然抬頭開了口:“嗲嗲,他不會喝酒,要是灌醉了,你背回去啊。”

聽到女兒這麼一說,羅正洪覺得有點道理,於是拿起倒好的那杯酒,往自己杯里倒掉一大半,留下一點點遞給承颺。

“來,四太爺不為難你,這點喝了。”

承颺接過酒杯,不好再推脫,硬着頭皮,一口喝了下去,這是當地人自己釀的酒,度數挺高的,承颺感覺酒從喉嚨流過後,喉嚨就開始火辣辣的疼,不一會兒,滿臉通紅起來。

羅正洪拍了拍承颺的肩膀笑了起來:“你小子真的不會喝酒,怎麼就喝了這麼點就上頭了呢,你看這臉紅的。”

承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轉到一邊咳嗽起來,對面的芳華趕忙用湯勺給承颺碗里舀了幾勺蘿卜湯:“你快把湯喝了,那酒刺激喉嚨。”

承颺感激地看了眼芳華:“謝謝。”

芳華紅着臉說:“不用。”又連忙低下頭,開始吃自己的飯。

酒席吃過,羅正洪跟同桌的幾個好酒的被張家留了下來,準備還陪着張富貴喝幾輪,要喝到盡興。

“芳華,你先跟他們回去,回去告訴你娘,我要晚點回來。”

芳華點點頭,跟着大夥一起離開,翻過張家村外的山坳,本來同行的十多個人,因為各村的方向不一樣,最後就剩下承颺和芳華兩個。

在狹窄的山路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都沒有說話。

芳華故意走在後面,並且走的很慢,她怕承颺看出她的緊張和不安。看着前面那個挺拔的身影,芳華用手緊緊拽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跟着。

而承颺走幾步又會稍微停下,微微側身用餘光看看芳華跟上來了沒有,就這樣,默默無語的,兩人同行了兩里多路。

前面的分岔路,沿着溪走是去芳華的村,而沿着山路,是回承颺的村,在分叉路口,承颺停了下來,轉身看着芳華,見承颺看着自己,芳華顯得更加緊張。

“今天謝謝你!”承颺忍不住開了口。

“啊!”芳華紅着臉:“不,不用謝。”

“你一個人能回去嗎?”承颺知道,從這裡回芳華的村,還有二十來里路,天寒地凍,又是一個女孩,這荒山野嶺,承颺有些不放心。

芳華緊張地搖搖頭,又連忙點點頭:“能。”

看着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承颺不禁微微一笑:“我送你回去吧!”

“別,不,不用了!”芳華低着頭紅着臉,連忙拒絕:“我先回去了。”說完,朝自己回村的路跑去。

“哎,你慢點,路滑!”

剛說完,因為跑的太急,芳華腳一滑,從路邊摔了下去,承颺連忙跑過去,跟着跳了下去。

“有沒有哪裡受傷?”扶起芳華,承颺擔心地問道。

“我的腳。”站起的時候,芳華感覺自己的左腳有着鑽心的疼痛。

承颺扶着芳華坐到溪邊的大石頭上,然後蹲下身,聲音輕柔地問道:“是左腳嗎?”

芳華咬着嘴唇,紅着臉,點點頭。

“你,幹嘛?”見承颺準備脫自己的鞋,芳華緊張地問道。

“我看看是哪裡傷到了。”承颺抬着頭看着芳華,目光溫柔。

芳華不敢繼續對視,低着頭,手拘束不安地緊緊地抓着大石頭的邊緣。承颺動作輕柔地脫下她的鞋子,認真地檢查起傷勢來。

“還好,只是扭傷了。”承颺說著用手在她扭傷的腳踝處輕輕揉了起來。

看着這個低着頭,認真而動作溫柔地男子,芳華感覺自己心跳劇烈,似乎都要蹦出胸口,臉上的紅雲也越來越濃。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承颺的手法到位,芳華覺得腳沒有開始那樣疼痛了,承颺給她穿好鞋,然後扶她到溪水邊,小心給她拍掉衣服上的冰渣,用溪水把拍不掉的泥點輕輕的擦洗掉。

雖然腳沒有那麼痛,可是走起路來卻還是不行,想起還有二十多里路,芳華有些發愁。

“我背你回去吧!”承颺的話讓芳華嚇了一跳。

“我背你過這些山路,等快到你村的時候,你提醒我,我再放你下來。”承颺知道,一個姑娘家要是被一個男人這麼背着回去,別人會說閑話的。

“可是!”芳華低着頭,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你們回村還有路嗎?很少有人走的那種。”

“還有一條,就是要多走四五里路。”

“那好,我們就走那一條,這樣,就沒有人會碰到我們。”承颺知道芳華在擔心什麼。

“那條路很難走。”

“沒關係,我們部隊訓練的時候,要過的山路比這些難多了。”

說著,承颺轉身,背對着芳華半蹲下去,芳華有些羞澀不安,思想鬥爭了半晌,才慢慢地趴到承颺的背上,雙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你可以抓着我的肩膀!”

“嗯。”

背起芳華,承颺朝那條人煙稀少的山路走去,寂靜的山林中,除了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聲,就只剩下,兩人劇烈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