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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美人心道,我能把你兩個小丫頭片子拐去賣了還是煮來吃了呀?自問我今兒這態度已經很是客氣很是熱情了,怎麼這個小姑娘還防着我跟防賊似的呀?

藍美人心裡頭焦急萬分,恨不得上前將清語姐妹二人生拉上二樓去。

這時一直在一旁默默注意着這邊的張友順走到清語身邊,小聲地道:“六小姐,這無塵閣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老爺曾經上樓去過,回來後說,這位無塵公子的畫,確實值得一看,其中的意境,不是普通人能理解得了的。小姐不妨上去看看吧,奴才就守在樓下,若是......”

張友順這意思就是,我們就在樓下等着您,若是真有什麼事情,您叫一聲,我們保准衝上去救您。

清語笑了笑,她倒不是怕上二樓會有什麼生命危險,畢竟這裡是京城,而且開在這裡的鋪子只怕都是有背景的,她怕的是原六小姐得罪的人太多了,萬一此間的東家恰好也在被得罪的人裡頭,那麼自己這一去,還不是送到人家跟前去被人羞辱么?

不過眼下她想不去是不成的了,騎虎難下呀。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就有勞藍小姐。”清語想着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乾脆地應了算了。

藍美人暗暗地鬆了口氣,朝着清語笑道:“請!”

清語拉着清緲的手,二人朝樓梯口走去,只見在樓梯口的位置放着一個白玉雕花的盒子,盒子的頂上開了個圓形的洞口,可以容人的手臂伸進去。

“這裡頭裝的全是對子的上聯,好難的,上次四姐姐帶我來這裡,我們兩人各抽了一張,四姐姐倒是對上了,我的卻對不上,在樓下乾等了半天。”清緲指了指那個盒子,撅嘴抱怨了一句。

清語笑道:“別不高興了,你今天不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嘛,今後呀,要好好讀書,將來總有一天能憑自己的學識對上那裡頭的對子,自由自在的,想去二樓就去二樓,想在一樓就在一樓,多好啊。”

清緲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嗯,我聽六姐姐的。”

藍美人走在清語和清緲的身後,兩人的對話她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不由得有些想笑,心裡倒是對這位奇怪的“六姐姐”生出了幾分好奇,問道:“奴家糊塗了,忘了問兩位小姐貴姓?”

清語還沒說話,清緲卻搶先說道:“免貴姓宋,我排行第九,這是我家六姐姐。”

清語頓時有些無語,自己眼下可是京城裡的知名人物啊,被人知道了身份,還不得被圍觀呀。她有些不安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藍美人一眼。

藍美人正默默地念叨着“姓宋,排行第六”,念完後猛地睜大了眼睛,抬眼看向清語,一臉見鬼似的表情,愕然道:“您就是宋六小姐?”

清語微微地聳了聳肩,笑道:“正是。”

藍美人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訕笑道:“久仰久仰,宋六小姐請上樓吧。”清語點了點頭,轉身朝樓上走去。

藍美人撇了撇嘴,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愛好真特別啊。”這句話卻被幾人的腳步聲掩蓋住了,沒人聽見。

上了二樓,清語四下里一看,只見此間的二樓是一間完整的大房間,三面牆上掛的全是大型的捲軸畫,以窗戶和樓梯為軸線靠牆對稱地擺放了兩套雕花木桌椅,光線極好,卻並沒有其他什麼人在,她心裡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兩位小姐請隨意,這裡掛的都是奴家的主子,哦,也就是此間的東家,無塵公子的大作,按規矩呢,每位上得二樓來的貴客都可以為這些畫作題詩,不知宋六小姐可有興趣一試?”藍美人站在一側的桌椅旁,一邊用桌上小火爐里煮的熱水沏茶,一邊笑着問,還特地把“宋六小姐”幾個字加重了語氣。

只聽得樓梯那頭靠牆的位置發出“噗”地一聲,而藍美人此時也“恰好”失手將茶杯的蓋子落到了茶盤上,“哐”地一響,倒是將那怪聲遮掩了過去,藍美人臉上掛着怪異的笑,嘴唇動了動,卻終是沒有再說話,看來隔間里的那位,自己也不知道他感興趣的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宋六小姐呢,真是有意思!

這時清語笑着搖了搖頭道:“藍小姐說笑了,我不擅長詩詞的。”清語的語氣很是謙虛,不過鑒於她的好名聲,不管她說什麼,在別人聽來,都帶着喜劇效果。

“不擅長?”藍美人嘴角抽得厲害,重複了一遍。

清語也不理會藍美人語氣里的怪異,牽着清緲的手走到離她最近的一副捲軸畫前,認真地欣賞起來。

沒有題詩的畫統共有近十幅,每一幅清語都看得十分仔細,雖然她自己並不會作畫,可是並不代表她不會欣賞,每看一張畫,她都會在心裡讚歎一句“這無塵公子真是了得”,不為別的,只因這裡的每一幅畫都擁有靈魂。

尋常的畫者,他們的作品通常只能表達他想要表達的意境的十分之三,再有七分的意境是靠題詩來表達的,能表達上五分的意境,那便是高人了,當然,也有一丁點兒意境都表達不出來的畫者,那便脫離了藝術的範疇,只能稱之為“工匠”了。

可是無塵公子的這些畫,每一幅的意境都是完整的,根本不需要題詩就能讓人明白他想要表達的內容,也難怪他會出高價懸賞合適的題詩了,因為要在一張自身就已經很完美的畫上題一首相得益彰的詩,那實在是太難了。

清語將所有掛着的畫全部欣賞了一遍,最後在一副長卷前停住了腳步,這是一幅寬幅的宴樂圖,只是沒有題款,且圖面上的人皆是陌生,所以沒法看出這畫的歷史人文背景,只覺得這畫中的女子個個美貌端莊,畫中男子亦是俊逸非常,倒是十分的養眼。

這幅圖用色十分大膽,摒棄了普通水墨畫的清淡素雅,反而是濃墨重彩,極盡喧囂華麗之能事。

藍美人見清語靜靜地站在那畫前,竟像是被迷住了似的,忍不住走到她跟前,帶着些調侃和不屑,隨意地問道:“宋六小姐看出些什麼來了?”

清語正想得入神,甚至沒反應過來是誰在提問,眼也沒轉地順口應道:“孤獨,一種難以表述的孤獨。”

然後便聽得隔間里發出“咚”地一聲,似有什麼物件落在樓板上的聲音,這聲音倒是驚醒了清語,她朝着那面牆看了過去,疑惑道:“剛才是什麼聲音?”

藍美人有些心慌,支吾道:“是外頭,外頭的聲音,指不定是哪個調皮的小毛孩子在敲咱們的牆壁呢。”

不過這漏洞百出的解釋並沒能安撫清語的不安,反倒是讓她更為警惕起來,這裡是二樓,哪個小毛孩子能扔東西扔到這上面來?這位藍美人明顯是知道那聲音的由來的,卻編這種三歲小孩兒也不信的謊話來哄騙自己,為的是什麼?

反正自己也算來二樓走了一遭,眼下離去,也不算辜負了藍美人破例的美意了,於是清語也不深究,只笑道:“我與妹妹已在貴店叨擾多時,便不耽誤藍小姐的正事了,這就告辭了。”說罷不由分說地牽起清緲的手便一口氣“咚咚咚”地跑下樓去了。

直到看見依舊在一樓等着自己的張友順和沈嬤嬤幾人,清語懸着的心這才落回到了肚子里,長長地吐了口氣。隨後向王掌柜告辭,一行人出了無塵閣,往其他地方去了。

而此時的二樓上,藍美人有些沮喪地對着隔間道:“主子,這可怎麼辦,那位宋六小姐跑得飛快,就跟有鬼在後頭追着似的,要不要再去請她回來?”

隔間里的人許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陣才道:“不必了。”

藍美人聽那人的聲音似乎心情有些不大好的樣子,不由得心裡發憷,忙替自己辯解道:“主子,您也真是的,要知道奴才騙她上來有多不容易,您是不知道,這小姑娘軟硬不吃的,奴才險些都用強了,您這一出聲,就把人嚇跑了,這可不能怪奴才辦事不利哦。”

這時隔間的那扇假牆壁“嘩啦啦”地朝旁邊開了,無塵公子,也就是那個青衣面具男,嘴角帶着幾分玩味的笑走了出來,絲毫不理會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推卸着責任的藍美人,徑直走到方才清語駐足觀賞的那幅宴樂圖前,靜靜地看着那幅長卷,許久後才笑着嘆了一句:“宋六小姐,有些意思。”

藍美人此時也走了過來,很是認真地看了看那幅畫,撇了撇嘴道:“這麼熱鬧的場景,那宋六小姐竟然說孤獨,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看來她這四大名枕的稱號,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呢。”

無塵公子轉過臉來,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嘴角甚至還帶着一抹笑,卻嚇得藍美人連忙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去庫中提兩千兩黃金送去忠睿侯府,交給六小姐,就說是無塵公子買宋六小姐的題字,一字千金。”

無塵公子勾着嘴角,臉上帶着淡淡的笑,那口氣平淡得彷彿他說的不是黃金兩千兩而是說的兩千個銅錢似的。一旁的藍美人驚訝地張大了嘴,無塵公子卻並不理她,只將那長卷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