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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義也是一愣,有些不解地問道:“夫人這是為何?”

姜氏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清語年紀還小,身邊放着這麼多銀子,妾身怕她失了分寸,胡天胡地的揮霍,妾身不想她小小年紀便養成了窮奢極欲的性子,這對她可不是好事。”

宋元義笑道:“原來夫人是擔心這個呀,多大點兒事兒?莫說咱們侯府養得起她,就算養不起了,她將來不是還得嫁人嘛,為夫給她找一個能養得起她的夫婿不就得了?再說,清語現在也懂事了,難道夫人覺得就那兩千兩黃金就能讓清語學壞了?”

說著又轉頭對清語道:“別聽你母親的,那些金子你可勁兒用,就算明兒都花光了,那也是你該花的。”

清語抬眼看了看姜氏黑得跟鍋底似的臉,忙朝姜氏和父親行了個禮道:“女兒知道母親是為了女兒好,不如女兒留下一小部分金子自己支配,其餘的都交給母親替女兒保管,可好?”

她可不想在嫁出去之前跟姜氏鬧得不可開交,而且反正這筆銀子是意外之財,就算被姜氏沒收了,她也不會十分心痛,頂多九分心痛罷了。再說,姜氏也說了是替她保管,只要父親健在,她可不信姜氏敢吞了這筆銀子,何不拿別人的錢,替自己賣個乖呢。

姜氏臉色稍霽,正要點頭,卻聽得宋元義爽朗地道:“哪用那麼麻煩,為父已經說了,你自己掙的銀子自己花,莫說是兩千兩黃金,就算是兩萬兩,二十萬兩,兩百萬兩,為父也不會拘着你分毫,你只管用到當用的地方便是了,好了,你且退下吧,這幾日要見你的人只怕是不會少,哪些當見哪些不當見,全憑你喜歡,你若是不想見的,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不必理他,莫要憋屈了自己,凡事有為父給你頂着呢。”

清語聽了他這一番話,只覺得眼眶澀得發燙,心中被一股暖流包圍着,說不出的舒暢,說不出的窩心,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被感動得哭出來,忙行了個禮說了句:“多謝父親母親,女兒告退。”然後扶着沈嬤嬤的手,匆匆地離開了頌蘭苑。

為了躲避麻煩,清語決定頂着烈日走回芷蘭苑去,沈嬤嬤便遣退了抬軟轎的婆子,扶着清語出了頌蘭苑,穿過花園,朝芷蘭苑走去。

在路上時,清語有些擔憂地道:“今天這事兒,父親和母親不會吵起來吧?”

沈嬤嬤嘆道:“就算是吵起來,老爺的心裡也是高興的。”

清語笑了笑道:“大概是吧,畢竟一字千金什麼的,還是比較有面子的事情,父親他應該也是替我高興的吧。”

沈嬤嬤又嘆了口氣道:“奴婢說的不是這個。”

清語見她一直唉聲嘆氣的,心中不由得好奇,笑道:“沈嬤嬤有話便說,幹嘛吞吞吐吐的。”

沈嬤嬤紅了眼眶,聲音有些哽咽地道:“老爺待小姐是從來就很好的,可是小姐待老爺......卻是諸多埋怨,埋怨老爺讓您托生在了姨娘的肚子里,埋怨老爺去任上總不帶上您,說句逾越的話,小姐您每次跟老爺吵嘴時,奴婢的心就疼得跟什麼似的,老爺也沒法子選擇讓小姐托生在誰的肚子里,至於不帶小姐去任上,那是擔心任上生活艱苦,怕小姐您跟去受苦。也不知那些年裡頭,老爺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好在如今小姐懂事了,老爺也算是熬出頭了,您現在體貼又懂事,老爺別提有多高興了,就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看了心中也跟着歡喜。”

清語聽得心中發堵,手腳微涼,原來這份父愛還曾經受到過這樣的質疑和考驗,而這位飽受委屈的父親卻從未動搖過半分對女兒的回護之情,對這份沉重的父愛,清語只能感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對這個堅定的父親,她唯一能報答他的,便是孝順他,做一個讓他驕傲的女兒。

“我會讓父親一直高興下去,永遠。”

這是清語重活了一世後,除了平安地活下去以外,第一件想要堅持的事情。

而此時的頌蘭苑內,宋元義和姜氏並沒有如清語擔心的那樣吵起來。

“老爺,您對清語太過寵溺了,妾身只擔心您把她寵壞了?”姜氏一臉擔憂地道。

宋元義哈哈一笑,指着姜氏道:“夫人,你倒好意思說我寵她,你自己不也寵她嗎?咱們侯府誰不知道為夫娶了個賢內助?夫人對清語可是比對清雅還好的,再說了,自古就說慈母多敗兒,可沒聽說過慈父多敗兒的,為夫我呢,就當慈父得了。”

宋元義一席話把姜氏捧得高高的,卻又堵得她無話可說,只得黑着臉端起茶杯喝起茶來。

再說清語這邊,跟沈嬤嬤兩人磨磨蹭蹭地回到芷蘭苑後,果然聽荷香說,幾位少爺方才來過了,說是有要事想要見她,不過在聽說她去了頌蘭苑後,都等不住地走了,說是要去東院兒那邊找清緲。

很明顯,這些哥哥弟弟們也是為了無塵閣的事而來,好在她回來得晚了,沒遇上他們。清語暗暗地鬆了口氣,總算是暫時地躲過了一個麻煩。

不過,麻煩這東西,躲過一個還會冒出來千萬個,又有一句俗語叫做: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清語看着客位上坐着的一言不發的四姐姐,心中恨恨地抱怨着:我初一都沒躲過呢,更別說十五了。

清蓮打從進了這屋子就沒開過口,只靜靜地把目光落在清語身後的那幅寒梅圖上,彷彿她今兒就是來跟清語比賽誰定力更好似的。

清語是主人,當然不能怠慢了這位四姐姐,忙命荷香泡了一杯茶來,臉上帶笑地道:“四姐姐請喝茶。”

只是清蓮還是一動不動地坐着,連眼角餘光也不瞧那茶杯一眼,更別說隨口說幾句客氣話什麼的了。

清語見她是存了心要給自己難堪,也懶得再搭理她,叫荷香去拿了她的綉繃子,乾脆自己埋頭繡起花來。

“宋清語,你不要太過分了。”清蓮的聲音猶如雪山裡融化的雪水似的,沒有半點溫度,似乎這冰山美人就連生氣都帶着一股子要把人凍僵的冷意。

只是,她憑什麼來跟我生氣?清語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清蓮道:“四姐姐何出此言?”

清蓮冷冷地道:“清緲是我東院兒的人,她要說什麼做什麼,輪不到你管。”

清語更是茫然了,心說我和清緲的關係好着呢,我管她什麼了?“四姐姐言重了,我和清緲亦是姐妹,而且我也從來沒有干涉過她的自由。”清語有些不快地應道。

清蓮冷哼了一聲,“沒有?今兒你們在無塵閣發生的事情,難道不是你不許清緲跟別人說的?我們東院兒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管。”

清語氣得笑了起來,繞了一圈兒,原來還是為這事兒呀,還一副興師問罪的腔調,其實不過就是從自家親妹子那裡沒能探聽到八卦消息,所以惱羞成怒而已。虧得長了一副高雅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模樣,卻也不過如此罷了。

“四姐姐年紀也不小了,說話得注意分寸,我何曾管過你們東院兒的事?清緲雖然是個孩子,但也是個有主意的人,她小小年紀尚且知道什麼是當說的,什麼是不當說的,四姐姐倒是要跟她學學了。”

清蓮猛地站了起來,纖纖玉指指向清語,指尖顫抖着,可見她心裡有多憤怒,“逞口舌之利有什麼用處?能改變你一無是處的事實?你若真有本事,就當在下回詩文節上和我一較高下,別讓我瞧不起你,別污了侯府的名譽!”說罷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逞口舌之利?污了侯府的名譽?清語真有些啼笑皆非,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呀!都是那無塵公子惹的禍,這下好了,自己可算是躺着也中槍了。

什麼詩文節一較高下?她是明知道自己什麼也不會,故意要讓自己出醜的吧,而且清語幾乎可以肯定,那所謂的詩文節,就算她不去,這位四姐姐想方設法也會把自己弄去的。“若真是把我逼急了,我不會寫詩還不會抄詩?宋朝以後的詩詞那麼多,隨便抄幾首,還不嚇掉你的大牙,哼!”清語憤憤地自語道。

過了清蓮這一波麻煩後,清語算是暫時地消停了一會兒,匆匆地洗了個澡,睡了一小會兒午覺,然後便到了要去給太夫人請安的時辰了,清語很是想裝病不去,可是她才出了這麼大的風頭,哪裡敢在這風口浪尖上落人口實,只得梳洗打扮了一番,乘軟轎先去了頌蘭苑。

這回姜氏倒沒有稱病不出,而是讓洪嬤嬤請了清語進來,待清語行過禮後,還給她看了座,然後頗為感觸地道:“你這回受了傷,的確是變了許多,從前是跟我最親的,如今跟我也不親了,我這心裡......”說著竟然有些哽咽了,幾不成聲。

清語忙惶恐地起身應道:“回母親,女兒跟母親一向是最親的,只是母親這些日子在病中,女兒唯恐母親見了女兒會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倒是來得少了些,若是母親不嫌女兒煩着您了,女兒定當每日抽些時間來陪母親說話聊天。”

姜氏眼角抖了抖,慈愛地一笑道:“你倒是個有孝心的,不過每日來倒是不必了,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過法,時時拘在我這老婆子身旁,莫要把你也拘得老了。”

清語笑道:“母親一點兒都不老呢,若是母親和女兒一起出去,不認識的人只怕以為我們是姐妹呢。”

姜氏嗔怪道:“看你這嘴甜得,以前可沒見你這麼哄過我。聽你父親說,你要學琴棋書畫針線女紅?”

清語點了點頭道:“回母親,是的。”

姜氏笑道:“想法倒是好的,不過恐怕不大能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