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清語第一次覺得,像迴廊這樣的即長且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的建築結構,是極為不科學不合理的,是早就應該取締掉的一種建築形式。

因為從迴廊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統共幾百米的距離,卻讓她有了一種萬里長征的感覺,尤其是被兩位心懷叵測的佳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沿途又有無數或鄙夷、或蔑視、或厭惡、或嘲笑的目光緊緊地追隨着,讓她不由得產生了不太美妙的聯想:自己其實並不是去結識什麼新朋友,而是被兩名劊子手推出去梟首示眾。

這也是清語第一次親自感受到了人言可畏這句話的真正含義,虧得眼下走過這迴廊的人是自己這位冒牌的宋六小姐,若是原來的六小姐,只怕僥倖活下來後還得被氣得再死過去一次。迴廊里的幾十名閨秀,在清語一行人經過時,大聲地竊竊私語着,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

這些名門閨秀的嘴上功夫絕對了得,能有氣得人死去活來、再活來死去的本事,圍繞着宋六小姐被退親這一個話題,衍生出了無數的、常人難以想象的惡意揣測,哪怕是作為一位穿越人士,一位在職場奮鬥了七八年的大齡剩女白骨精,清語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想象力遠不及這些“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名門閨秀們。

好不容易,一行人頂着唇槍舌劍以和目光炸彈穿過了大半個迴廊,來到杜九小姐所說的那位新朋友面前。

在迴廊一端的紅色圓木柱子旁的飛來椅上,坐着一位穿着月白色長裙的弱質少女,年約十五六歲,生得眉目秀美,只是身體略顯瘦弱了些,甚至比七小姐宋清秀看起來更要虛弱幾分,面色也呈病態的蒼白,她的身側站了兩名粉衣宮女,身邊卻並無其她名門閨秀圍繞,顯然這兩名宮女都是被差遣來侍候她的,在其餘小姐都只有一名粉衣宮女侍候的情況下,她倒顯得有些特殊了。

這位病西施見到眾人打量她,神情頓時顯得有些緊張,忙起身,求助般地望向杜九小姐,細聲細氣地問道:“九表姐,她......她們?”

杜九小姐一臉笑容地上前扶着她坐下,輕言細語地道:“這幾位是忠睿侯府的千金,那位,就是曾經與你哥哥說過親的宋六小姐。”杜九小姐的纖纖玉指朝着清語指了指,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

原來這位病西施就是清語前未婚夫白幕遠的妹妹,她與清語的關係,可以說是尷尬、曖昧與危險並存,搞不好就會鬧得不可開交起來。

清蓮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臉得意的杜九小姐,只說了句:“原來如此。”隨後一抖衣袖,看也不看其餘諸人一眼,轉身便走了,服侍她的那名粉衣宮女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清雅狠狠地跺了跺腳,憤憤不滿地瞪了杜九小姐一眼,又恨恨地瞪向清語,像是恨不得要用目光將她的臉瞪出個洞來似的。

薛沐紫和清緲則是一臉擔憂地看着清語,前者更是緊張地拉着清語的衣袖,生怕她突然脾氣發作起來,若是傷了那位病弱的白家小姐,事情可就鬧大發了。

而這出鬧劇的副導演七小姐宋清秀則是一臉笑意地站在一旁,依舊用手絹捂着嘴,眼中的幸災樂禍一閃而過,旋即低頭掩飾住了,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又是一臉和煦的淺笑了,彷彿她真的是希望清語能交到一位新朋友似的。

諸人的表情可謂異彩紛呈,反倒是身為當事人的清語暗暗地鬆了口氣,對她來說,不過是見見前未婚夫的妹妹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白家小姐聽了杜九小姐的話,見自己被宋家幾姐妹圍着,心裡不由得萬分驚恐,臉色頓時刷地一下就白了,又見宋四小姐拂袖而去,更是嚇得連嘴唇都發白了,起身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杜九小姐,哆嗦着嘴唇不安地道:“九表姐,宋四小姐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杜九小姐笑道:“怎麼會呢,水心這麼可愛,她哪裡捨得生你的氣。來,你和宋六小姐好好聊聊,你們差點成了姑嫂,也算是有緣分了,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罷笑容詭異地轉身挽了清秀的胳膊,又朝清雅和薛沐紫遞眼色,示意她們不要留下,根本不管白水心在她身後殷殷切切地喚她“九表姐,不要走”。

清雅是打定了注意要留在這裡監督清語的,而薛沐紫則是要留下來陪着清語,至於清緲也是跟清語綁在一起的,打定了主意不管她的六姐姐在哪裡,她都要跟着。

只是,杜九小姐拉着清秀離開時卻對那些粉衣宮女道:“你們,還不帶這幾位小姐去她們的位置休息?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你們怠慢了貴客,這罪責你們可擔待得起?”

杜九小姐是太后的娘家親侄女,經常出入皇宮,所以宮女們都認得她,也都知道她在太后跟前得寵,若她真的在太后面前說些什麼,只怕太后真的會信以為真,所以她此言一出,粉衣宮女們都慌了神,忙輕聲勸留下的眾小姐離開,名門閨秀們雖然身份尊貴,但是能尊貴得過太后去?再說了,再顯赫的身世也只是在皇宮外頭好用,哪怕就是一朝宰相親臨,也不可能把手伸到**里來吧?是以宮女們也算是有恃無恐了,連勸帶拉的把留在原地的清雅、薛沐紫和清緲全弄走了。

其實這處迴廊說大也挺大的,容納幾百號人不成問題,若說小的話,也的確算是小,杜九小姐說是不打擾清語和白水心說話,其實她走得並不遠,不只可以完完全全地看到這邊的情形,而且若是這邊說話稍微大聲些,她那邊也都能聽得到。

清語見白水心在人都走開後便一臉惶恐地低着頭,根本不敢看自己,一雙纖瘦的玉手把一塊白色手絹攪得滿是褶皺。

清語知道從前的六小姐的確是名聲不大好,所以才會把這位白家小姐嚇成了這樣,而杜九小姐引自己來見這位小姐的目的,大約就是希望自己突然發作起來,把這位膽小又身體虛弱的白小姐嚇出個好歹來,讓自己人前出醜,更讓整個宋家蒙羞。

如果此刻這身體里的靈魂依舊是原來的清語,或者清語還保留了絲毫的關於從前的記憶,那麼杜九小姐的小伎倆很可能便已經得手了,即使脾氣再好的人,遇見了被退婚的前未婚夫家裡的人,那態度能好嗎?而眼前的這位白小姐,明顯是個比林妹妹還要嬌弱三分的人,若自己擺個臉色給她看,估計就得嚇暈過去了。

好在,清語是個冒牌貨,而且還是個見慣了各種鬼蜮伎倆的職場白骨精,再加上她本來就是個好脾氣的人,輕易不會生氣,所以杜九小姐的如意算盤鐵定是打不響了。

“白姐姐,我們今天穿的衣裳顏色一樣呢,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清語在距離白水心一米多遠的飛來椅上坐下,側身面向她,笑着說道。

一米二,是人類的安全距離,太遠了說話必然需要大聲一些,太近了又會覺得被唐突而且不安全。

白水心停止了絞手帕的動作,抬起頭來,一雙杏眼水汪汪地看着清語,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兔子,驚惶中帶着三分防備,“是......真的是呢。”

跟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談衣裳首飾,絕對是個不錯的話題,清語見她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肯跟自己說話,也算是開了個好頭了,於是再接再厲地將這個話題進行了下去。

“我很喜歡這個顏色,清爽恬淡,尤其適合夏天,白小姐也喜歡這個顏色嗎?”

白水心臉上的驚惶散去了不少,終於有了些許笑意,略有些羞澀地道:“喜歡,我哥哥也喜歡這個顏色。”只是她剛說完,惶惑的表情又回到她的臉上,臉色比方才更是慘白了幾分,一臉驚恐地看向清語。

清語心中頓時覺得有些無力,這白小姐的膽子未免太小了吧,提了一下自己的哥哥而已,至於被嚇成這樣嗎?我什麼時候有了止小兒夜哭的煞氣了?她暗地裡自嘲地一笑,又在心中抱怨從未見過的白幕遠:都被你家退親了,還要哄你妹子玩兒,你說我是欠了你們白家什麼呀?

抱怨歸抱怨,清語即使心中有氣也不願朝着無辜的白水心撒,而且身體病弱的小姑娘本來就容易博得人的同情,使人產生憐惜,清語對她更是壞不起來,只得暗地裡嘆了口氣,朝白水心善意地笑了笑,輕聲道:“白小姐不用擔心,從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再說,即使記得,這件事情也與你無關呀,你不用害怕。”

白水心見清語並沒有立即發難,略略鬆了口氣,卻不敢相信她說的話,杏眼睜得大大的,定定地凝視着清語,想分辨她到底是說的真話還是隨口的敷衍,但見清語面上一直帶着和煦的笑容,眼眸清澈,眼神中蕩漾着一種她極為熟悉的溫柔。

她便像是被這眼神深深吸引住了似的,不由自主地吶吶道:“你和我哥哥很像呢。”說完後又驚醒過來,用那種受驚小動物般的目光看着清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