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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沈嬤嬤端了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放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濃稠葯汁兒,旁邊還有一小碟子蜜餞兒,沈嬤嬤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見宋清語閉着眼,上前輕聲喚道:“小姐?”

宋清語聽到是她,便睜開眼應了一聲。沈嬤嬤忙上前將她身體支起來,又塞了個軟枕在她腰間,這才回頭去端來葯碗,用勺子舀了葯汁兒,打算要喂宋清語喝葯,這其間她的嘴也沒停過叨叨。

“李大夫雖比不上王太醫,但醫術也是十分了得的,王太醫這會兒在二夫人那裡忙着呢,脫不開身,趕明兒待王太醫空了,奴婢再去請他來給小姐瞧瞧。”

王太醫,李大夫,聽這稱謂便知道這兩人在醫術等級上有着巨大的差距,不過宋清語卻不是很在意,管他黑貓白貓,能證明自己失憶了的,就是好貓。

看了眼沈嬤嬤手裡的勺子,宋清語笑了笑,卻不張嘴去喝,反倒是抬手從沈嬤嬤手裡接過葯碗,用嘴唇試了試藥溫,見溫度不燙不冷,正適合入口,於是直接端着碗,“咕嚕咕嚕”幾大口將葯汁兒喝了個精光。

沈嬤嬤目瞪口呆地看着臉皺成一團兒的宋清語,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接過空了的葯碗放到旁邊的矮桌上,一邊抹淚,一邊念叨着,“小姐從前是最怕喝葯的了,若沒有蜜餞就着,是決計喝不下去的,如今卻連這麼苦的葯汁兒都咽得下去了,可憐見的......”說著端了那碟子蜜餞過來,拿了一顆送進宋清語嘴裡。

蜜餞酸酸甜甜,倒是很能把那股子苦澀的藥味兒壓下去。

“沈嬤嬤,我如今也算是重活了一回,過去的種種,便讓它過去吧,我有許多事情記不清了,還得靠沈嬤嬤提點才好。”

沈嬤嬤暗地裡打量着自家小姐,只覺得她眉眼還是過去的眉眼,卻總像是有什麼不同了,至於到底是有什麼不同了,她卻又說不上來。只覺得她說話總是帶着三分笑意,看上去竟比長房的四小姐更是好看了幾分,她在心裡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心道小姐這回遭逢大難,竟然被折磨得連性子都變了。但是這樣一想,不由得就又紅了眼眶,順着宋清語的話應道:“對對,小姐說得有理,過去的便過去了,小姐有二老爺和二夫人寵着,誰也休想越過小姐去。待小姐身子好了,看那起子小人還敢不敢猖狂!”

話音未落,便聽見屋外小雨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後掀了帘子進來,湊到床前,把沈嬤嬤擠開,一張薄嘴唇翻得飛快地道:“小姐別聽沈嬤嬤的,奴婢可聽說了,她去找管事的舒嬤嬤要冰塊兒,舒嬤嬤不給,她便去求二夫人,結果被五小姐給趕出來了,小姐平日里最怕在五小姐跟前兒丟人,沈嬤嬤卻偏偏要去那跟前給您丟臉,這不是給小姐找不痛快么。”

沈嬤嬤一聽就慌了神,連忙在床邊的踏腳上跪了,吶吶地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着小姐素來怕熱,額頭上又有傷......”

宋清語笑了笑道:“你起來,我又沒怪你什麼。小雨,你先出去吧,我和沈嬤嬤還有話要說。”

小雨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見她正靜靜地看着自己,嘴角雖然帶着笑,目光卻分外冷清,不由得有些心虛,只得憤憤地退了出去,臨出門還狠狠地瞪了沈嬤嬤一眼。沈嬤嬤起身坐在踏腳上,心裡想着,小姐的性子真的是變了,若是從前,聽說自個兒在五小姐跟前給她丟了人,還不得叫人痛打她一頓出氣才怪。

“沈嬤嬤,你且說說我和那五小姐是怎麼回事。”

“五小姐閨名宋清雅,是二夫人親生的嫡小姐,比小姐只大兩個月,小姐與她不怎麼合得來,時常吵嘴,不過二夫人多數是向著小姐您的,整個侯府都知道二夫人對小姐真是比對親生女兒還好。”

宋清語並不怎麼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純良的人,自己親生的女兒不疼愛,反而去疼愛小妾生的女兒,就像她不能理解怎麼會有女人主動替自己丈夫納妾一樣。

不過時代不同,所處的環境不同,人的想法和觀念也就會不同,那些她覺得不能理解的事情,興許也有發生的理由,待她以後見了這位大公無私的二夫人,仔細觀察一番便能知道緣由了。

“二夫人倒是個好人。”宋清語笑了笑道。

沈嬤嬤忙緊張地道:“我的小姐,您可真是什麼都忘了,您得叫二夫人母親,庶出的小姐都得叫嫡母母親呢。”

宋清語笑了笑,要她叫一個陌生人母親,她一時還有些叫不出口,於是岔開話題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想得起從前的事情來,沈嬤嬤,你拿面鏡子來,我瞧瞧傷口。”

沈嬤嬤應了一聲,從靠牆的妝奩上拿了一面銅鏡,舉到宋清語面前。

銅鏡里映出一張稚嫩卻美麗的臉,肌膚勝雪,黑髮如墨,五官無一不精緻到完美。但是宋清語卻像見了鬼似的捂住險些脫口而出的驚呼,瞪大了眼睛盯着銅鏡:這鏡中人,分明就是少女時代的自己。

看來自己這次穿越,並不是老天爺隨機抽給她的大獎,名字相貌都一樣,這就不只是巧合那麼簡單了。

不過,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吧。

“沈嬤嬤,替我整理下頭髮,我想出去走走。”宋清語忍着額頭上的疼痛,從床上坐起身來。

沈嬤嬤有些語焉不詳地道:“小姐,您傷口還沒好全,可不能走遠了,否則......”

“我知道,我就在這小院子里走走,不會出去的。”宋清語知道自己身上有禁足令呢,她不過是想呼吸一下外頭的新鮮空氣而已。扶着沈嬤嬤的手站起身來,試着走了兩步,還好,除了額頭牽扯着有些疼痛外,身體沒有其他不適。

宋清語坐到梳妝台前,讓沈嬤嬤替她整理頭髮,因為纏了紗布,也弄不出什麼像樣的髮型來,只能理順了,看起來不那麼凌亂而已。理好頭髮後,沈嬤嬤從靠牆的衣櫃里拿出一套桃紅色的長裙,一臉討好地問:“小姐,穿這身衣裳可好?”

宋清語不喜大紅大綠的衣裳,卻又不忍心打擊老人家熱情,只得淡笑着點了點頭。待收拾妥當後,沈嬤嬤這才打起帘子,扶着她出了卧房。

帘子外頭是個過道,面積不大,也沒有多餘的擺設,只左右的白牆上各有一扇小門,正對面的那扇門寬大一些,過道不過三五步長度,出了過道的門,外頭便是個寬敞亮堂的大廳,大廳里除了正對面是一扇佔了滿牆寬的木門外,其餘三面皆是白牆,靠牆各擺了一張案幾兩張太師椅,三個牆角皆擺着雕花紫檀花幾,花几上放着長得茂盛鮮活的盆景。

大廳里擺設不多,倒不如卧室那般奢華,宋清語只看了看,抬步就要朝外走,不經意回頭時,卻見正對着大門的那面牆上掛了幅巨大的寒梅圖,即使離得頗遠,也有一股卓然傲氣撲面而來,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轉身站到畫前細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