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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究竟出了什麼事?”

宋玄儒幾兄弟跟宋元義關在同一間牢房裡,大難臨頭時的驚惶與無措退去後,眾人便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由最為沉不住氣的老三宋玄儒開口發問了

宋元義抬頭看了自己的幾個兒子一眼,然後默默地嘆了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地講了一遍,從二十年前起,一直講到今日朝堂上的種種為止。

聽罷這一段長長的恩怨情仇,老七宋玄慶和老八宋玄都還在沉思,老三宋玄儒卻已經跳了起來,隔着牢房門朝女眷這邊吼道:“娘,伱怎地這般多事,這下可好,牽累了一大家子人,還不知道皇上要如何發落咱們呢。”

姜氏的情緒原本就瀕臨崩潰的邊緣,而她親生兒子的這一句“牽累了一大家子人”,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她滿腔的憤懣與不甘全部引發出來,在她的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瞬間便衝垮了她殘存的理智,使她變得瘋狂而歇斯底里起來。

“我知道,你們都向著那個賤人,哈哈,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她還不是死了,她該死!”

“她該死!她該死!......”

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姜氏,在一陣咆哮之後,全身的力氣彷彿也隨着那幾句話消失了,神情漸漸萎靡,身子一軟,便委頓在木板床上,若不是清雅扶着她,只怕她便要滑落在地了。

“娘,過去的事情便過去了,何必再去想。”清雅朝着清語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後扶着姜氏坐好,在姜氏的耳邊輕聲勸慰着。

只是姜氏卻彷彿沒聽見似的§里喃喃的就是那麼一句,翻來覆去不停地說著:“她該死!”

眾人只以為姜氏是急怒攻心,藉着這一句話來發泄一番,離得近的,便都好言相勸,但是任憑清雅怎麼柔聲安撫。眾人怎麼勸慰。姜氏卻彷彿什麼也聽不見似地,依舊翻來覆去的念叨着那句話,眾人這才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眾人面面相覷≯里都是焦急與擔憂,清雅抬頭環視了一眼,心裡也有些不確定起來。雙手扶着姜氏的雙肩,使她坐好,讓她面對着自己。然後試探着換了一聲:“娘!”

姜氏恍若未聞,只低着頭,不停地絞着自己的手指,嘴裡吶吶地重複着那一句話。

“她該死!”

“她該死!”

清雅大駭,手上略略用力,搖着姜氏的肩膀,大聲喚道:您怎麼了,娘。您別嚇我!”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姜氏的臉上,消從她身上看到一點正常的反應,然而,叫眾人失望的是,姜氏依舊是那副神不守舍的涅,對清雅的呼喚恍若未聞,對眾人希冀的目光恍若未見。

顯而易見,姜氏的神智失乘。

儘管眾人之前對姜氏多多少少有些抱怨,可眼見她這般涅了,那些抱怨也頓時變成了不忍與關切。

“娘,兒子錯了,您別這樣啊!”宋玄儒後悔不跌,使勁兒扇着自己耳光,以圖得到姜氏的諒解。

宋元義也道:“夫人,伱這是何苦呢。”

老八宋玄也隔着牢門勸道:“娘,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您何必自苦。”

幾個女兒,不管是不是親生的,也都圍在姜氏身邊,柔聲勸慰。

可是,眾人的安慰卻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姜氏依舊是魂不守舍的涅,宋元義嘆了口氣,喚了天牢守衛過來,請他去叫個大夫來看看。

那守衛也是個有眼力的,忙氣地應道:“卑職這便將此事呈報給上官,不過能不能請來大夫,卻不是卑職能決定的,請宋大人稍候。”

宋元義點頭,道了聲多謝,待那守衛離開後,又將目光轉向女眷的牢門。

清雅和清芳、清秋姐妹倆都圍在姜氏身旁,柔聲勸慰,只有清語獨自站在一邊,低着頭,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什麼都沒有看見似的。

清語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在朝堂上,初聽到父親拒絕休妻時,她也曾心生不滿過,覺得父親這樣做,未免對她的娘親太不公平,又心恨姜氏,恨她拆散一對有情人,害了李玉卿的性命,害得原來的宋六小姐渾渾噩噩的活了十幾年。

可是,如今見到姜氏瘋瘋癲癲的樣子,清語的心裡並沒有多少大仇得報的快感,反而隱隱有些難過。

其實,不管是李玉卿還是姜氏,抑或是宋元義,都是身不由己、命運被別人操控的可憐蟲罷了。

對於宋元義和李玉卿來說,姜氏是棒打鴛鴦的兇手,但是對於姜氏來說,李玉卿又何嘗不是梗在他們夫妻二人中間的一根刺?

罷了,上一輩的恩怨,便止於上一輩吧,如今姜氏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想必自己那位素未謀面的生母,若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片刻後,先前出去的那位守衛領了一個手提藥箱的老者進來。

老者的目光掃了掃幾間牢房,沒看見倒地不起的傷患,心中便已然有些不悅,暗地裡埋怨,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然把自己叫到這種晦氣的地方來。

“是哪個人犯有病?”老者頗不耐煩地問。

宋元義忙上前貼着牢門朝老者一禮道:“這位老先生,請您替拙荊看看吧,她......她似乎有些不好。”

這位大夫不比守衛這般耳聰目明消息靈通,哪裡知道這牢里關的是大人物,聞言眼睛一瞪道:“有什麼不好的?老夫看她好得很,進了此地還這般嬌貴,真是......”

守衛怕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來,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湊到他跟前耳語了幾句,老者神色越來越僵,到最後臉色已是有些發白了。

“老朽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宋大人莫怪。”老者頗有些戰戰兢兢,朝着宋元義一禮道。

宋元義原不是小氣之輩,此時又有求於人,哪裡會怪他,忙擺手道:“不怪不怪,還請老先生替拙荊看看。”

“是是,老朽這便替宋夫人瞧瞧。”

守衛忙取出鑰匙打開女眷牢房的房門,放老者入內。

女眷們忙起身讓開,姜氏身邊頓時空了出來,只餘下清雅站在她身邊,手上不停地輕拍着她的背,為她順氣。

老者上前朝着姜氏一禮道:“還請宋夫人讓老朽號個脈。”

姜氏卻獃獃的,毫無反應,嘴裡只念叨着:“她該死!”

老者這下總算察覺到姜氏的不對了,有些為難地看了立在一旁的清雅一眼,“還請這位小姐幫個忙。”

清雅忙抬起姜氏的手臂,朝前伸了些,又自袖中取出絲巾,搭在姜氏的手腕上,以方便大夫把脈。

老者將手指搭在姜氏腕上,微眯着眼沉默了片刻,然後臉色微變,收回了手。

宋元義隔着牢房問道:“老先生?”

老者出了牢門,行至宋元義身前,無奈地道:“宋大人,夫人脈象上看,有心氣鬱結、臟腑虛弱、脈絡阻滯之相,若老朽所料不差,尊夫人應當是患了癔症。”

癔症是神經病的一種,莫說古代,即便是醫學發達的現代,也是不易治療的。

“癔症?能治癒嗎?”宋元義焦急地問。

老者搖了搖頭,“老朽無能為力,宋大人或許可以請得宮中御醫瞧瞧,興許能有一線消。”

宋元義一時怔怔,竟有些茫然了。

“老朽告退。”老者嘆了口氣,朝宋元義一禮,然後提着藥箱走了。

待老者離開後,宋元義這才回過神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宮中御醫是不要想了,皇上此刻正在氣頭上,沒有砍了自己的項上人頭便已是恩典了,自己如何敢奢望他能派御醫來替姜氏瞧病?

天牢里一時靜了下來,姜氏被確診為癔症,這多少讓侯府諸人有些難過,哪怕是素來受夠了姜氏壓迫的清語,也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凄涼來。

倘若自己也被皇帝一道聖旨賜婚,是否下場也會如姜氏一般?

而此時天牢外,前來探望的無塵正被天牢守衛攔在外頭,禁止入內。

“這位將軍,通融通融吧,在下只與宋大人說幾句話便走。”無塵近乎是低聲下氣地哀求了,手中沉甸甸的一包銀子遞過去,那守衛卻連碰也不碰。

“不是小可不與公子通融,實在是皇上下了聖旨,禁止任何人探望,除非有皇上手諭。若小可通融了這一回,只怕頭上這吃飯的傢伙就得搬家了。”這守衛是無塵的粉絲,對他倒是頗為氣,不過氣歸氣了,原則問題上卻是寸步不讓。

無塵各種手段用盡,卻不能說動守衛分毫,心中雖然鬱悶沮喪,但也微微鬆了口氣,此地連自己都進不去,其餘宵小之輩自然也進不去,想必清語在那裡頭,應當是安全的吧。

不過,天牢里雖然防禦得水潑不進,但裡頭的消息卻並非傳不出去,皇帝很快便得知姜氏得了癔症,當日差了御醫來替姜氏瞧病,不過兩位御醫與先前那位老者得出的結論一致:宋夫人得的是癔症,只能養,無法治。

兩位御醫離開後,宋元義面色暗沉,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床榻上,久久不語。

沒過幾天,這個貌似永遠不會生病永遠堅強頑固的男人終於病倒了。

不鋤病的人,一旦病了,通常會十分嚴重,這幾乎是個不成文的規律。宋元義這一病來勢洶洶,看了好幾個大夫竟然毫無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