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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語起了個大早,是真正的一大早,寅時中便起來梳洗了一番,穿戴整齊了,吃了點兒糕點墊了墊肚子。。其實她哪裡吃得下,不過是硬塞而已。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即使是要死,做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來得好些。

準備妥當後,卯時初便跟着宋元義和姜氏一起入了宮,然後與姜氏一起在金殿外等候宣召。

等待的時間頗為漫長,清語和姜氏默默地站在金殿外的等候區,這裡可不是什麼會客廳,不會有椅子茶點什麼的,只有四處林立的、武裝到牙齒的持刀侍衛。

母女倆第一次這樣和睦地站在一起,沒有彼此間的冷嘲熱諷,沒有唇槍舌劍,卻也同樣沒有什麼相擁而泣、黯然神傷的場面,兩人的臉色竟然都出奇的平靜,彷彿只是來皇宮裡路過一下似的。

相對無言,時間靜靜地流淌着。

而在金殿之上,卻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今日,平日里極少參與早朝的兩位王爺都破天荒地到了場,倒是讓文武百官們暗地裡狠狠猜測了一番,這兩位王爺今日是抽了什麼風。

行過大禮、三呼萬歲後,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陸蒙宣布:“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陸蒙的話音剛落,宋元義和朱子優幾乎同時站了出來,兩人齊聲道:“臣有本啟奏!”

雖然兩人要說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可是誰先說、誰後說,效果卻大不相同,皇帝笑了笑道:“今日倒是巧了,宋愛卿竟然與子憂同時有本啟奏,子憂,念在宋愛卿比你年長的份上,就讓宋愛卿先說吧。”

朱子優臉色不大好,皇帝說的這話·可沒有半點兒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截了當的下了令,自己若是不肯,那豈不是當堂抗命?文武百官可都看着呢,他怎麼敢?

“是,臣弟遵旨。”朱子優咬着後槽牙退進了文武百官的隊列里。

宋元義在大殿中央跪下·匍匐在地叩首道:“臣有罪,請皇上責罰。”

還沒開始上奏本便自行請罪,這在朝堂上是很少見的,文武百官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一時間互相低頭竊竊私語起來。

金殿里頓時響起一片嚶嚶嗡嗡的聲音。皇帝輕咳了一聲,待眾臣安靜下來後,才沉聲道:“宋愛卿何出此言?”

宋元義於是把自己如何救下了李氏旁支的後人、如何一時糊塗與她發生了關係、又如何有了孩子這些事情,撿了八成的事實,用了兩成的虛構·有條不紊地講了出來,這其中自然是把姜氏摘了個乾乾淨淨,彷彿這件事情完全與她無關似的。

混跡在朝臣中的姜安孟聽了宋元義的陳詞,不由得心中一陣愧疚,自己的妹妹做了那麼多糊塗事·妹夫在這種時候卻依然護着她,是姜家對不起他,把沒有教好的女兒嫁給了他,害得他不得不面對即將家破人亡的困境。

宋元義按着自己昨晚想了一宿的說辭,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末了總結陳詞道:“臣一時糊塗,犯下此等罪孽,實在是有負皇恩·愧對皇上的栽培提拔·臣,罪該萬死。”

宋元義剛說完·朝臣們便炸了鍋,這下皇帝的輕咳都壓不住場子了,只餘下一片喧鬧。

有素來喜歡流連風月場所、將男歡女愛當成人生頭等大事的朝臣自然對宋元義此舉持肯定態度,一來那位李氏旁支的姑娘並非謀逆主犯,而且先帝判的也是充作官奴而已,既然為奴,那麼為妾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妾也是奴,不過是半奴罷了。

至於所生的女兒,貶為奴籍不就好了,這完全不是什麼問題,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另有一些與宋元義關係頗好的朝臣,自然也覺得此事根本不用上升到“萬死”這樣的高度上去,法律不外乎人情,人都有犯錯的時候,而且那李氏旁支的姑娘也早就死了若干年了,若說宋元義有罪,也應當罪不至死。

不過,也有平日里便跟宋元義不對付的朝臣,認為宋元義這是在欺君,主張此事一定要嚴辦,否則人人效仿,綱紀倫常何在?先帝的威嚴何在?

出奇的是,平時跟宋元義一見面就會吵架的白振海,這次卻保持着中立,沒有跟着那一幫子叫囂着“嚴懲不貸”的倒宋派官員瞎參合。

朝臣們吵吵嚷嚷的,煩悶的不止是皇帝,還有憋了一肚子壞水兒沒地方吐的朱子優。

待陸蒙高呼了好幾聲“請大人們肅靜!肅靜”之後,金殿之中才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皇帝還沒來得及說話,朱子優已經越眾而出,朝着皇帝一禮道:“皇兄,宋大人這是在避重就輕,蒙蔽聖聽,請皇兄聽臣弟一言。”

皇帝知道攔不住他,於是點點頭道:“子憂有話請說。”

朱子優哪裡能說出什麼好話來,一開口就把宋元義的罪行朝着謀逆上面引導了。

“...···依臣弟所見,宋大人必然早在十多年前便與李氏有所勾結,而此次母后遇刺一案,定然也與宋大人脫不了干係,請皇兄明察。”朱子優按着供狀寫的內容講述了一遍,話裡頭十之**都是他替宋元義羅織的那些莫須有的罪名。

皇帝面色嚴肅地道:“看來兩位卿家所說的內容,相去甚遠啊,倒是都有些道理,朕很是難以決斷。不如這樣吧,傳所有相關人等進殿,咱們就來個當堂對質,如何?”

宋元義和朱子優自然是沒有異議的,齊齊應了聲是。其餘朝臣自然就更沒有意見了,免費的大戲不看白不看啊,只可惜沒有小板凳,如果能像皇帝那樣坐着看,只怕就更好了。真正替宋元義的結局擔憂的人,兩隻手就能數完。

片刻後,早已候在金殿外的此次事件相關人等,被一一帶了進來。

清語和姜氏倒還好,是自己走進來的,洪嬤嬤卻是讓人給抬進來的。

洪嬤嬤從前跟在姜氏身邊的時候,在侯府的西院兒里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就連小姐們見了她也都得禮讓她三分,那時的她是何等的風光,如今卻如死人一般躺在座椅上,由兩位身強力壯的太監給抬了進來。

她身上衣裳倒是穿得乾乾淨淨,不見污穢和血跡,臉上也看不出來受過什麼刑罰的樣子只是整個人卻像是從地獄裡被撈出來似的,形銷骨立不說,眼神裡頭簡直是了無生氣。

皇帝微微皺了皺眉,看向朱子優,問道:“這便是子憂的人證?她這個樣子,能作證嗎?”

朱子優應道:“回皇兄,這位嬤嬤雖然身體不大好,但是頭腦卻很清醒,作得了證的。”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看向洪嬤嬤,沉聲問道:“這位嬤嬤,你且說說,當年是怎麼一回事?”

原本躺着的洪嬤嬤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戳中了脊樑似的,全身瞬間僵直瘦得跟雞爪子似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座椅的扶手,雙目圓睜,看向半空中,嚷嚷道:“皇上!老爺要謀反!是老爺指使白雲庵的師太行刺太后娘娘的!皇上明鑒!”說完後,又像是抽了螺絲的機器人一般,軟倒在了座椅上。

姜氏噗通一聲朝地上一跪,大聲道:“皇上,洪嬤嬤是老糊塗了胡說八道皇上萬萬不能相信啊。”

朱子優洋洋得意地道:“皇兄,這位便是宋夫人身邊當年的陪嫁丫鬟曾經的管事嬤嬤,宋大人的許多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的供詞,可信度極高,還望皇兄明察。”

皇帝臉色微微沉了沉,自己昨天就命令朱子優把人給送過來,他當時答應得好好的,可一走就沒了動靜,實際上自己這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重要人證,她的供詞,真讓自己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不過,皇帝到底是慣於跟大臣們鬥智斗勇的,臉上立即帶着淡淡的擔憂道:“朕看這位嬤嬤有些神志不清了,不如請御醫來替她瞧瞧?”

朱子優道:“皇兄何必如此麻煩,這老婆子也是宋大人的同謀之一,論罪當誅,既然早晚都是要殺的,又何必多費手腳替她瞧病?”

皇帝聽了朱子優這句話,反倒放下心來,點頭笑道:“子憂說得也有些道理,且讓我再問她一問吧。”說罷,他竟然起身離開了龍椅,走下台階,行至距離洪嬤嬤大約三步遠的地方,朗聲問道:“洪嬤嬤,你可知朕是何人?”

洪嬤嬤又如先前那般,渾身繃緊了,死死地抓着座椅的扶手,沒有焦距的雙目四處張望着,嚷嚷道:“你是誰?你是誰?”

皇帝抬眼看了看朱子優,笑容有些發冷,又問道:“朕是皇帝。朕又問你,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誰?”

洪嬤嬤還是那副模樣,嚷嚷道:“我是誰?我是誰?······皇上,老爺要謀反,是老爺指使白雲庵的師太刺殺太后娘娘的,請皇上明鑒!”洪嬤嬤梗着脖子把方才說過一遍的話,一字不落地又重複了一遍。

這下群臣都疑惑了,這供詞怎麼像是先前背好了似的呀?

皇帝冷笑,起身回到了御座之上,對朱子優道:“看來,這位洪嬤嬤已經瘋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充作人證?”

朱子優一時語塞,只暗恨昨天用在這老婆子身上的刑罰過重,大約超過了這個老婆子承受的極限,再加上她的神智本來就不怎麼清楚,被大刑伺候了一回之後,就更是時醒時瘋了,卻沒想到她好死不死,在這金殿上變成了全瘋!

“皇上,許是這婆子年歲大了,經不起久問,所以糊塗了,昨日她招供財,神智尚且清醒,那張供狀,絕對是有效的。”朱子優猶不死心,還想再說。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