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風相對小一些。
白色的麵包車搖搖晃晃駛在崎嶇的山腳下，破碎的車窗都在搖晃里，嘭嘭的抖響。
副駕駛上，胖乎乎的身影捏着菜刀架在旁邊女子頸脖上，另一隻手握着從對方身上搜來的手槍，垂在座位另一邊，隱約有些發抖。
之前，趙德柱挾持了犬女將附近一戶人家的麵包車打碎玻璃，對於無鑰匙發動，胖子曾經在港片里看過一些，加上麵包車也不是高檔轎車，在方向盤下很容易找到了線路。
開走後，便是一路沿着山腳前往山中小木屋的方向，途中倆人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郭滿媛忍不住開口。
“……沒用的，這個時候夏亦應該已經被捕了，估計我們後面，東方組長已經帶人追上來，還有點時間你可以走的啊。”
“放屁！”
胖子壓着菜刀，口水都快噴到她臉上，稍許，他紅着眼睛，語氣緩了下來，“男人之間的感情，你懂什麼！”
他吸了一口氣，看着前方崎嶇的路面。
“.…..我雖然比老亦大一歲，可在孤兒院的時候，經常被欺負，老亦就經常從外面翻牆進來幫我.....有一次，我想給小花一個蘋果，偷偷溜出去，結果在一戶人家的果園裡被抓住，老亦替我抗下來，回家被他老爸打的不輕…..”
“我從小就有偷偷摸摸的壞習慣……要不是老亦，我都不知道要被打多少次……他知道我要給小花攢生活費，所以才不停的幫忙我……”
胖子揮手擦去眼邊的水漬，聲音壓抑在喉嚨里：“.…..這輩子，我都還不起啊。”
車身搖晃，郭滿媛沉默了一陣。
她偏過頭來，眼裡竟然泛起了淚花：“那個小花是誰？”
“我女朋友…..”胖子情緒陡然收了起來，飛快的從胸口衣服里翻出一個吊墜，泛黃的水晶吊墜里，印着一個模糊女子相貌，輪廓上，依稀看的出蠻漂亮的。
“……她從小就很聰明，學習也是最好的，老亦坐牢的中間，她考上國外的大學…..也一直在外面勤工儉學，我也給她寄生活費，怎麼樣？是不是長的很漂亮？”
犬女看了一眼，緊抿雙唇沒有說話。
也就在此時，前方的黑色里單獨車燈的光芒起起伏伏的駛來，燈光並不是很亮，對方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停下，似乎看到這邊的汽車後，就要朝另一個方向逃離。
胖子連忙降車窗，朝跑出一段距離的電瓶車喊了聲：“老馬，是我——”
跑去一段的車燈忽地一個拐彎，又騎了回來。
來到麵包車旁，他揭開頭盔上的擋風玻璃，看着車內的胖子和犬女，連忙朝後面揮手：“調頭！調頭回去，那邊打的不可開交，別去給老闆找麻煩。”
“我去帶着他跑…..”探出腦袋的胖子這時候注意到電瓶車后座，幾乎昏迷過去的女人，看到對方滿嘴的血跡，臉色唰的一下慘白。
慌張的對郭滿媛比劃菜刀：“你有沒有治傷的葯……快拿出來。”
那邊的犬女鬆開方向盤，在衣物口袋裡摸索了一陣，只翻出幾袋零食……不好意思的拿在手中，朝他們晃了晃：“.….只有這些。”
“就知道吃…..”胖子朝馬邦招手，“趕緊把她搬上車，躺着要好受一些。”
他一邊說著，一邊菜刀不敢離開郭滿媛的脖子，畢竟害怕這女子等他一出車門，就踩下油門開着車獨自跑了。
就在馬邦小心翼翼解開帶子，將周錦搬上車的時候，數對車燈從後方亮起，傳來汽車駛來的聲響。
“哦豁…..”馬邦放下女人，走出推拉的車門，看到由遠而近的車燈，就算他來開車，也來不及了。
趙德柱喊道：“老馬，你過來開車！”隨即，他用刀背推了推犬女，“到後面去，別想着跑——”
“我沒想過要跑啊。”
“閉嘴！”
剛繞過車頭的馬邦，還沒來得及打開駕駛室的車門，一發子彈呯的打在他腳下的泥土，將他往後逼退幾步。
沾着積雪的地面，車胎剎停後止不住的又滑了一截才停下，探出車窗的通勤局特工一邊舉着槍，一邊打開車門下來。
嘭嘭嘭——
一連串開門、關門的聲響，車燈照着的範圍，二十多名行動組成員雙手握槍慢慢圍了過來，有的籍着打開的車門作為掩體，掩護上前的同事。
此時，胖子從副駕駛翻到麵包車後面，提着槍，讓郭滿媛下來，學着港片里歹徒的模樣，將槍口抵在女子太陽穴上面。
“不準再往前走，不然打死她！”
郭滿媛小聲提醒他：“你保險沒打開。”
“你閉嘴！不要說話，你現在是人質啊…..”胖子咬牙說了一句，隨後愣了愣，小聲道：“…..保險在哪裡？”
“你不會真開槍，我就告訴你……”
………
另一邊，東方旭從後面的車上下來時，正好看到前方燈光內被挾持的郭滿媛，原來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胖子，圓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
“放開她！”東方旭雙手托舉手槍走上前，沉聲喝道。
“行啊！但你們也要放了我兄弟！”
“胖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你們退後啊！”
夜風嗚咽的山腳下，沒有光塵飛舞的燈光照射範圍內，兩邊都是令人窒息的對峙。
資料上向來老實憨厚的胖子，此時呈的戾氣倒是讓他們感到一絲緊張，老實人一旦發怒，真的是什麼事都敢做的。
尤其手中還有他們的同事。
就在僵持之中，突然有人喊了聲：“天上，陳組長的直升機！”
探照燈照下來，隨後，螺旋槳攪起的風吹的周圍人眯起眼睛，頭髮凌亂的飛舞起來。
就在他們上空，盤旋的機身之中，飛行員的聲音在大吼：“地面不平啊…..”
“降下去！”
“到處都是岩石、小山包，會側翻的，大家都會沒命……”
夏亦偏過頭，視線從一眾被打暈的身體上掃過，聲音冰冷傳去門對門：“你可以賭一把，好過現在就死。”
艙門旁邊，悠悠醒轉過來的陳沙，迷糊的聽到這番話語，咬着牙齒吩咐那飛行員。
“照他說的做。”
隨即，捂着額頭靠在艙壁上，看着昏迷的其他人，突然開口道：“謝謝你沒殺他們。”
夏亦沒有理會他，其實對於現在來講，殺一些無足輕重的人，根本沒有必要，唯獨對未來的路，感到一些迷茫。
難道只能偷渡去國外了？
一天沒辦法治好紅石帶來的負面情緒，其實就算到了國外，大抵也會惹出大亂來，唯有去混亂的國家才行……
思緒里，機身尋着較為合適的地方，緩緩降下來，飛行員咬着牙努力維持着機身平穩。
地面上的人警戒着靠着車輛避免攪動的氣流擾亂視線的同時，餘光也看着那邊上面插了一柄關刀的直升機歪斜的降下地面，在這種地方，沒有傾倒，讓駕駛的飛行員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謝。”
不等機身停穩，夏亦回了陳沙剛才的話，拿着方天畫戟，讓烏鴉縮在肩頭，陡然伸手將對方抓在手裡就在機身搖晃中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反手一拔，從機身抽出偃月刀，一刀壓着陳沙的脖子着朝那邊的麵包車信步而行。
同時。
他眸子也瞟向車隊那邊的東方旭，“把車往後挪——”
麵包車這邊，胖子見到滿身是血的夏亦，膽氣也高了不少，喝道：“上去。”將犬女往這裡一塞，朝過來的兄弟大喊：“老亦，上車！”
推倒打開的車門附近，夏亦移開青龍刀，順手丟進麵包車裡，拍拍對方肩膀，湊上去在後面話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拔高：“往後有機會再見……答應你的事，會辦到的，你答應的，也別忘了。”
“我答應你什麼？”陳沙忽然明白過來，“你使詐！他們不會信的。”
夏亦笑了起來，退到車門。
“信不信的不重要，能噁心到你們就行了。”
說完，嘭的滑上車門，將方天畫戟與青龍刀丟到一起，靠着座位，整個人瞬間虛弱下來。
嘶啞的說道：“德柱，快開車！”
“開車啊——”胖子朝駕駛室吼了一聲。
麵包車轟鳴響了一聲，調頭從車隊讓開的空隙沖了出去。
東方旭咬牙，快步回到車上，發動車輛與其他組員一起後撤，跟了上去，他們自然不會就這麼簡單的放棄，眼睜睜看着對方離開。
然而，空曠的地帶，一個人跟在車輛後面奔跑，揮手。
“我還沒上車啊——”
馬邦捂着頭盔跑了兩步，看着漸漸消失的車尾燈，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我還沒上車！”
後面，有人走了過來，拍住他肩膀。
“你有麻煩了。”
陳沙笑眯眯的看着轉過身來的馬邦，“希望你足夠的證據。”
“我只是送外賣的…..”
“喂.….我也是被脅迫的啊。”
不理會對方的話，他拿起通訊器說道：“立即上山搜救傷員，犧牲的，抬下來，送回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