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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傾城60_第60章山高路長須登攀來自 病者,正坐在山間的長椅上,在這個不願觸及真相不小心被發現的時候,左熙穎一瞬間彷彿生命的光澤在緩緩地消失,無數個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或者即便入眠也被噩夢嚇醒的記憶潮湧而來,那曾經是一個封閉的,不敢讓任何人觸及的世界,卻不料展示在她最不願提及的時間,也是她最不願展示給的一個人,在這個城市、這個地方、這個人,給自己帶來那麼多的新奇、好玩……

還有她最缺少的快樂,而現在,一切都要回到原狀了。

“很嚴重么?”單勇憐惜地問。

左熙穎點點頭,面冷如霜,又恢復了曾經在水庫邊見到了那位冰雪美人的樣子。

單勇走上前來,坐到了左熙穎身側,左熙穎像警惕般地挪挪身子,離得遠了點,就對陌生人保持着那份警惕一樣。單勇好像沒有發覺這個小動作,凜然道着:“這個病我知道,輕點是失眠、健忘,重點是消沉、絕望,百分之三十五的人有自殺傾向……四成左右有誘發各種精神類疾病的可能,即便治好了,複發的概率仍然要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左熙穎驀地回頭,兩眼如箭、如冰,盯着單勇,嚇了單勇一跳。單勇趕緊解釋着:“我不是說你,我爸就得過這病,現在都沒好利索……所以我對這個病很有研究。”

“啊!?你瞎說吧。”

左熙穎一愕,下意識地道了句,還以為這又是出於那種自己最不期待的憐憫,卻不料單勇信誓旦旦道着:“這我騙你幹什麼,不光我爸、加上我媽、我,差不多都是抑鬱症患者。”

愣了,把左熙穎聽愣了。傻傻地看着單勇,可不知這話從何來,那眼光里,自然是不信的成份居多。

單勇見師姐不信,一拍巴掌道着:“真的。你知道我家原來什麼情況么?大多數人工資幾百塊的時候,我那時候零花錢就好幾百;大多數人騎自行車的時候。我爸就買皇冠了;你別看現在不咋地。以前咱在恆大貴族學校,那是數一數二的富二代噯,上高中時候,學校那漂亮妞追着跟我早戀……真的,不騙你。嘿嘿,不過她們可沒師姐你漂亮。”

左熙穎猛地被逗得哈哈一笑,不經意間,再有什麼沉重的話題也擋不住猝來了樂子,下意識地問着:“那怎麼可能有抑鬱症?我見過你媽媽。一點也不像。”

對那位開朗的老闆娘還是頗有印像的,此時左熙穎倒覺得單勇有故意的成份,不過對這種另類的勸慰方式也心存着一份感激。

卻不料單勇臉上也黯然了,一點也不裝出來的,輕聲道着:“這涉及**。就像你心裡的事不願意告訴別人一樣,我也從來沒告訴過別人……不過咱倆同病相憐,我瞞你就沒必要了……就我上高三那一年。我爸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還貸了五十多萬,盤下了英雄路段一個酒樓,就現在驢肉香火鍋,那時候叫驢苑酒樓,地段好、人氣高、我爸又請得是德州來的驢肉師傅,回頭客又多,那時候紅火到呀,酒樓門口,排隊等的人,比吃飯的還多,要以我爸的想法啊,用不了一年。這連本帶利能全部收回投資來……”

嘆了口氣,知道即將來的變故,左熙穎還是下意識地問着:“那後來倒閉了?”

“啊,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先是質檢和工商上查,三番五次查,還要帶食材樣品回去化驗,那怎麼可能有假呀?我爸老實了一輩子,隔天賬不欠,隔夜的肉不賣,隔行的事從來也不幹,行里人都知道他是個老實人……我估摸着是生意太好瞅得別人眼紅,這事還沒完,緊接着又是大報小報登着驢苑酒樓涉嫌食品摻假和和鹵肉里檢測出來硝酸鹽的新聞,一下就把生意攪黃了,誰家的鹵料里能沒有這種成份?後來連廚師也被人挖走了,一百多萬的投資,只開了四個多月,連貸款都沒還上,就那麼倒了。我爸當時就被氣得下不了床了………他媽媽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誰使的黑手。”

單勇仰頭長嘆着舒了一口心中的濁氣,心結再說起來,還真是滿腹抑鬱。說著從來也不願觸及的這段往事,那是心裡永遠的痛。

“那……”左熙穎囁喃着,卻是沒有問下去,不過此時,看着單勇如此落寂的表情,忍不住泛起了同病相憐的情愫,安慰也似的伸着手,輕輕地、柔柔地握上了單勇的手,單勇回頭看着,繼續說著:

“再後來不用說都是悲劇了,店盤出去,家裡的房子、車還有傢俱全賣了,我們家窮得連我的學費都交不起了……我媽看我爸病懨懨那樣,也破釜沉舟,一咬牙,乾脆都迴響馬寨老家,眼不見心不煩,我媽想得也對,再讓我爸呆在市裡,沒準生意賠了,連人也得賠上。那時候別說我爸,就我一時半會都返不過個勁來,不過還好,撐過來了。”單勇道,話再簡略,也剔不去那點悲劇的色彩。

這其中要經歷多大的心理壓力左熙穎想像得出,似乎相比自己而言,要重了點,輕輕地問着:“那你們怎麼挺過來的?”

“還能怎麼挺?老百姓么,還不就咬着牙就挺過來了,不過也挺難的,我爸一下子從富翁成了窮光蛋,三兩個月走路都打趔趄,回了響馬寨老家他還是那樣,我媽就急了,罵我爸說:看你那窩囊勁就來氣,不就賠了倆錢么?老娘嫁給你的時候,你還不和現在一樣就個窮光蛋……你活不過來拉倒,老娘再找個像男人的嫁了,連兒子也不跟你的姓,省得看着你這蔫樣鬧心……”

單勇說著家事,惹得左熙穎一陣好笑,學了老媽幾句,跟着單勇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變得舒暢了,笑着道着:“還虧我媽這麼刺激我爸,後來我也輟了一年學。我們一家三口,找了村裡兩個大工,修了老房子,老頂山這一片的旅遊又興起,我們回老家也是歪打正着了。正好開了個農家樂,雖然沒以前那麼拽吧。可總算也渡過難關了。”

一個簡單的身世故事。聽得左熙穎有那麼高興不起,幸福的人生處處相似,而不幸卻是千種百種不同,看着師姐這個樣子,單勇還以為她耽於那抑鬱症,直道着:“其實這病就是自己把自己想出病來了,那時候我爸媽包括我,都難受,你要靜下來想想這些事。那誰也受不了這打擊,都得抑鬱,可沒辦法,得撐下去呀。後來發現這幹活是個好辦法,每天一身泥、一身臭汗。累得要死,就顧不上抑鬱了,然後就忘了……”

忘了。說得倒輕巧,單勇側頭看着左熙穎一笑,似有不信,又是勸着道:“這要不行,再教你個辦法,你往好處想,想高興的事呀,咱不能老朝前看,咱朝後看,比如咱生活差了點,噯,想想南非索馬里窮國家,老百姓連褲子都穿不上呢;比如咱們兜里沒錢,你想想人家越南鬼子、想想人家朝鮮棒子,一個月才掙十幾塊錢人民幣……這傢伙一比較,咦,幸福指數蹭蹭就躥上來了,一下發現咱們居然生活在天堂里呀,呵呵……真的,這辦法可管用了,要不還有個辦法,我鬱悶了,我就想想傻大鵬,那傢伙只要一張口,什麼煩惱都沒啦……”